进入廷尉监舍里面又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被三道雕镂有吊睛白虎的大铁门隔开,最开始的是地字号监牢,里面关押的是普通作奸犯科的罪犯,再往里走是天字号监牢,里面关押的是杀人越货,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还有投敌叛国的大案要案主犯,最后一进是玄字号大牢,里面关押的是皇亲国戚,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失败者,还有各类悬而未决的大案主犯。

刚开始进入监牢,还能听到地字号囚犯的嚎叫喊冤,越往里走越幽深安静,人也越觉得毛骨悚然。转过玄字号监牢,就到了审讯室,赵充国一行人被带至此地,接受廷尉的审讯分管。只见高堂之上坐定了一个虬髯黑面的粗壮军官,斜眼睥睨着四人,没好气的问道:“所犯何事呀,可有人担保?”赵充国不明就里,朗声答道:“大人,在下当街误杀了李广利将军家奴,不曾有人担保。”

其余三人都是在长安城久混的人,一听这么问话就知道这审讯官是在试探家底背景,依照大汉律法,犯罪之人可通过担保人花钱赎罪,以充实国库,这也是中央政府增加收入的一项措施。这三人面面相觑,心下叫苦不迭,平日里都只是斗鸡走马游手好闲,跟随大哥使钱,没想到今日却要花钱赎罪,大哥已死,哪有钱赎罪,顿时面如土灰,大气都不敢出。

那审讯官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一看这表现,登时变了脸色道:“那就是赖汉一条咯,按规矩,进了这里,嘿嘿,先打一百军棍,有钱赎罪走人,无钱牢底坐穿。”

此言一出,吓得那三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喊叫道:“大人饶命,小的凑钱小的凑钱。”

那审讯官哪管他们凑钱不凑钱,喝令一声:“打!”

两旁狱卒闪出将三人按定,劈里啪啦就是一百军棍,那三人怎么说也是练家子,身上多少有些功夫,这一百军棍打下去已然瘫倒爬不起来,要换了普通身体瘦弱之人,怕早已一命呜呼,可怜这三个泼皮,刚挨了赵充国一通拳脚,又来这里挨一百军棍,那些平日里做的坏事现在统统报回来了。

因为赵充国乃是军中副都尉,职位不高,可是现役军官见行政官员可不跪,那审讯官见赵充国朗声答话,心下狐疑,“此人莫不是有什么来头,要不然就是个傻瓜愣头青,到这还不学乖。”于是厉声喝道:“本官看你是个军汉,不勉强你跪下,可是你没人担保,这一百军棍也是免不了的。”

说完就要狱卒将赵充国摁倒,赵充国自幼练武,身上早练就了千八百斤的力气,如若放开了打,那几个狱卒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硬来是不行了,只好任凭狱卒七拖八拽,自身好似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那几个狱卒上的上摁,下的下拽,可就像撼动铁柱一般,怎么也按不倒赵充国,忙乱摸索之间,哐当一声响,一包东西掉下地来。不用问,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什么,钱!那审讯官别的不敏锐,金银铜财物那是再熟悉不过了,赶紧让狱卒呈上来。

好家伙,这可不是小额钱财,都是贵重财物,喜得那审讯官又惊又怒,抬头嗔骂道:“好小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还跟我装傻充愣,早拿出来不就没事了吗,赶紧放开别打了。”说完笑呵呵转头和旁边的小吏小声道:“这么多钱,够我们哥几个逛几回醉春楼了,嘿嘿!”

赵充国本想和这几个见钱眼开的小吏斗到底,可是异邦女子塞给自己的钱救了自己,免了皮肉之苦,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不虚。赵充国左右看了看躺地上哀嚎的三个泼皮,竟然莫名有了种优越感,有钱真好!

打完了人,审讯官发落道:“这三个黑衣服的,给我扔到地字号去,嗯,这个军汉嘛,算了算了,你小子今天运气好,天字号刚好还有空位,你到那去吧,也算没白拿你钱财。”发落完,就很不耐烦的说退堂退堂,然后走了。

赵充国被带到了天字号牢房,其余三人被拖到了地字号。赵充国一看,这天字号牢房果然环境不一样,独立监舍,宽敞干净,还能透光,怪不得那粗汉说今天运气好。其实哪里是什么运气好,分明是拿了钱财,想堵住众人的口,省得有人说拿了人家钱财还不做点事情。不过也从给赵充国提了个醒,在这长安城里没钱还真是寸步难行,有钱就能平步青云,哪怕是在监牢里。

赵充国进入监牢后,卸甲换了囚服,见对面监舍趴着一个人,那人身影甚是熟悉,“这人好生眼熟,很像宋学文,莫不是被一百军棍打得奄奄一息了?”赵充国见那人一动不动,心下猜测到。

天字号牢房里看管甚严,而且被关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互相都看不到,有的江洋大盗还要被穿了琵琶骨,用铁链锁起来。赵充国所犯之罪本来只配关押在地字号,因为审讯的粗汉得了钱物所以也没有上刑具就把他关押在宋学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对面,就这两间刑罚看管较轻的监舍能互相看到,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赵充国不确定那宋学文现在什么情况,所以轻叩铁栅栏,让对面听到,起初叩了两声没反应,赵充国也怕狱卒听到,于是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轻叩,对面那人渐渐有了反应,头动了一下,歪头看了一眼对面,见是赵充国,不禁诧异,但是又不敢说话。

赵充国见状,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身体,意思是身体怎么样,宋学文点了点头,表示很好。宋学文也用手指了一下赵充国,然后又指了一下地面,意思是你为何到此,不是应该早就返回朔方,赵充国先用拳头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用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宋学文精明如斯,早就猜到了他是杀人入刑,于是两人不再对话,转身静坐。

过了一日,也不知是几时几刻,对面的宋学文大叫口渴要喝水,不一会来了一个狱卒,给宋学文送水,只见宋学文一边拿着水勺假意喝水,一边两人嘀嘀咕咕,然后又匆匆离开了。赵充国看不懂宋学文要做什么,更是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两人四目相对,又各自转身静坐,就这样又过了一日。

这一天,监牢里狱卒领来了一个一身黑色罩袍的人,那人头部也被罩袍罩住,低着头,煞是神秘。被狱卒领入宋学文监舍,狱卒退出来后,眼睛狠狠地盯着赵充国,示意他转过去,赵充国只好面对里墙侧卧,佯装睡眠。过了好一会儿,听到那人步履匆匆地离去,狱卒把门锁好,也离开了,天字号牢房又恢复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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