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可看着她那双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裴屹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他心头微动,这是第一次,有人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那双水波荡漾的眼神中,没有嘲笑亦没有嫌弃,只是含带着羞怯与坚定。

屋内生了火,炉中传来噼啪作响的破裂声,狩猎场已然开始了新的一轮,哄闹声一阵比一阵大,许酥细细的从他那双点漆似的黑眸里辨别情绪。

她半蹲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腿脚也有些麻木,裴屹依旧没有给她答案。

她有些坚持不住了,就在要再次开口之际,门外想起了“咚咚”的敲击声。

是玄夜。

“主子,天色不早了。”

他似乎只是来禀一句时辰的,许酥转过头去,左右推拉的木门并没有被推开,反而门外的人越走越远。

“过来。”裴屹弹了弹身侧的剑穗,“推我去那。”

他手指着远处的方桌,孤冷的连眼神都没有分她半点。

许酥这才露出脸上的笑来,“好。”

一双芊芊玉手攀上他的椅靠,借着力道就要站起身来,可她实在是蹲的太久了,脚上猛然一歪就要往他身上倒去。

被他一手稳稳的摁住,眼里带着调笑,“许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心急的投怀送抱。”

许酥:“......”

她哪有投怀送抱,只不过是蹲久了,腿麻了。

许酥吃下这口闷亏,拿起地上的面罩往腰上一别,长长的衣摆遮住她小巧的绣鞋,走了几步躲在他身后悄悄的活动两下。

她从小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裴屹这个木椅,不坐人时她来推就已经很吃力了,如今她使足了劲,车轮也不过转了半圈。

裴屹有些嫌弃,将腿上的狐毛软毯拉高,两侧压紧,自己伸手操控着木椅过去了。

“去那趴着。”裴屹大手指着一处凭几,这处侧边的窗还开了一丝缝隙,冷风呼呼的往里钻。

许酥不明所以,却也听话的往那趴着。

身后窗棂带来的寒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颈,一双乌亮的瞳紧紧的跟着裴屹的动作。

因为腿疾的缘由,他的肤色带着病态的白,长相俊逸更带着一丝柔美,随意抬起的胳膊却又是那样的有力。

看见裴屹拿过药箱,许酥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颈后那细细密密的疼痛,瞥见他淡漠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裴屹睨了她一眼,她倒是自觉。

他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白玉瓷瓶砸在她的身上,又顺着她身上柔白的锦缎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上药。”

他不喜欢血腥。

亦,不喜欢那双水色灵灵,充满生机的眼神。

他近乎没办法看着这双眼睛说出一些挖心刀子的话。

许酥有些无奈,她这伤在颈后如何能自己上药?

她站起身来,没急着将地上的瓷瓶捡起来,而是转身去那窗边将那最后一丝同外面交换空气的缝隙严严的合上。

随后抱着瓷瓶,小步的朝他走过来,自然的将墨色的发丝剥去一侧,低垂着脑袋,声音也闷闷的:“我瞧不见,烦劳王爷了。”

她修了指甲,也没有染上丹蔻,透着粉的指腹捏着瓶身举了起来。

“上一次有脖颈送到本王面前来,本王一掐就断了。”

许酥心里“咯噔”一下,裴屹说了这么吓人的话,她应当是要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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