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个人沿着山路来到绝想崖,此时落日已经西沉,高耸的星辰殿四周被一层青色的暮霭笼罩着,轻风浮动更显得神秘莫测。
瑞霭遮盈的大门口两座墨色的石雕镇守两侧,向南三间大厅银烛辉煌,长长的走廊上帘栊高控。两名侍女站立在门口两侧,她们和阿衿相同的装束,年龄比阿衿稍微长一些,看到她们三人走进大门,这两名侍女走下台阶相迎。
“阿衿,丽妃德,你们怎么来啦?这位就是大家口中的伊尔莎吧?”其中一位俊眼修眉的女孩走过来拉住伊尔莎的手问道。
“伊尔莎,这位是妲夫人的贴身女使阿墨姐姐,这位是阿韵姐姐。”阿衿向伊尔莎介绍道。
“姐姐们好。”伊尔莎面带微笑向二位女使行了一个屈膝礼。
“快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姐妹。”另外一名叫阿韵的女使扶起伊尔莎,伊尔莎低眉打量着,只见她身材修长,鹅蛋脸显得温柔敦厚。
“对了,阿墨姐姐,夫人可在?我们有要事禀告。”阿衿急切的眼神在二位女使脸上打转。
“夫人在的,只是什么事情这么急呀?”阿墨和阿韵对视了一眼,她们心里明白阿衿平日里略显急躁,只是也不像今天这么火急火燎,因为这里的人都很敬畏妲夫人,在星辰殿里没有人敢露出半分浮躁。
“阿墨姐姐,既然夫人在,那就麻烦你为我们通报一声吧,若不是有急事,万不敢这么贸然来见夫人。”丽妃德走向前来说到,她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镇定下来。
两位女使对望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因为丽妃德虽然才来这里几年,但是她是个稳重妥帖的人,平日里说话最有分寸,深得夫人喜欢,很少见到她像此时这般急躁。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通报。”阿墨轻轻拍了下丽妃德的肩膀,转身快速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轻脚走进大殿。
稍后只见阿墨提着裙摆走出大殿,在门口向她们几个招手。
“快进去吧,夫人等着你们呢!”阿墨轻声对她们说到,尽量压低声音,生怕吵到夫人。
“多谢阿墨姐姐,那我们进去啦。”她们三人谢过二位女使,然后就轻手轻脚走进大殿。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博山炉里香烟霭霭,高高的台阶之上摆着案几香座,后面是一架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风,下首两侧设着楠木座椅,横梁和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字画,角落里点着长明灯。
只见台阶上灯火明媚中一位身材高瘦的女士正面朝墙壁背对着她们,她灰白相间的头发绾成高高的发髻,戴着银白色的玉簪子,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把背影衬托的雍容典雅。
“夫人,弟子们求见。”阿衿和丽妃德躬身谨慎地向大殿中的人说到。
只见夫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明亮饱含智慧的大眼睛在大殿里扫了一下,随后落在伊尔莎身上,伊尔莎只觉得似一阵寒风吹过清冷无比,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只用眼尾打量着夫人,她高高的颧骨,挺立的鼻梁,优美的嘴唇略显饱满,光滑的脸上显出几丝皱纹,袅袅上升的香烟中更显得她似从画里走出的人一般,只是那挺立的肩膀显出倔强的力量。
她盯着伊尔莎的头顶缓缓走下台阶,语气低沉地说道:“伊尔莎,你可知我在等你。”
伊尔莎迎着夫人的目光,不禁被她威严的气势震慑住了,她不由得屈膝回道:“伊尔莎拜见夫人,多谢您救命之恩。”
“身体恢复得如何?她们两个可按时为你送药?”妲夫人走到伊尔莎面前伸手扶起她,柔声说道,然后她又转头盯着阿衿和丽妃德。
“夫人放心,您交代的事情,弟子们不敢马虎。”丽妃德走上前来躬身向夫人回道,语气中带着她特有的谨慎稳重。
“多谢夫人关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伊尔莎向妲夫人说道,脸上带着感激的神色。
“这就好,你身体完全恢复还需要些时日,你们两个要好好照顾伊尔莎。”妲夫人向阿衿和丽妃德吩咐道。
“是,夫人请放心。”她们两个恭敬地答道。
“那就好。”妲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她又向阿衿问到:“你们急着来见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夫人,下午我们三人在后山巡逻时,发现了一团黑影一阵风似地飞走了,伊尔莎怀疑是那群追杀她的黑衣人。”阿衿回道。
“哦,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夫人凝视着大殿外面,略微迟疑地说道,似乎并不感觉意外。
“夫人,难道您早就猜到了?”丽妃德似乎从妲夫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于是问到。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终究是逃不过的。”妲夫人似语噫一般,慢慢地向大殿门口走去,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
“夫人,您是预感到什么了吗?”丽妃德跟着夫人的脚步走来,轻声问到。
妲夫人回过头来并没有作答,而是盯着伊尔莎喊道:“伊尔莎,你过来。”
伊尔莎听令走来,她只觉得夫人似乎有魔力一般能控制别人的意识。
“请夫人吩咐。”伊尔莎走到夫人面前低头说道。
“拿下眼罩,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夫人吩咐道。
伊尔莎只觉得诧异,自己并非眼疾,难道夫人看出了什么吗?她只能依令。
夫人捧起伊尔莎尖尖的下巴,凝视着那只在烛火中异常明亮的眼睛,似在揣摩一个难以理解的秘密,她时而眼睛睁得大大的,时而又眯着眼睛沉思,皱着的眼角显出几道皱纹,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纹路,那是善于思考的人的标志。
阿衿和丽妃德也凑上前来看着伊尔莎的左眼,她们也被这特殊的光芒惊呆了,刚才只道是夫人为伊尔莎医治眼疾,此刻她们才觉得其中另有蹊跷,两个人不禁迟疑地对望着。
“回夫人,我的眼睛从小就异于常人。”伊尔莎低声说道,她明白夫人高深莫测,也许她能知道其中的奥秘。
“你的眼睛藏着令我看不懂的玄机,你今年多大了?”夫人问到,她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神色,尽力恢复平时的持重。
“今年刚好十八岁。”伊尔莎吃惊夫人为何会如此问呢。
“十八岁?十八年前消失的暮星?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合?”夫人已经克制住的惊疑又悄然爬上了眼里,她把目光从伊尔莎脸上收回,自言自语地走出大殿,她们三个随后跟着出来。
门外阿墨、阿韵依然静候着,只见妲夫人站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望向天空,此时已经夜凉,暗淡的夜空中一轮模糊的明月被层层乌云遮挡着,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这绝想崖地势极高,说是手可摘星辰也不算夸张,妲夫人经常在此夜观星象。
她一身月白色的长衣在夜色中发着淡淡的光华,银色缠绕发间透着清冷的气息,没人看得懂她对着茫茫的夜空说了什么,也许她在用那久藏的智慧揣度着天地之间的一丝暗示。
“夫人,您在想什么?”丽妃德走上前去,在夫人背后轻声问到。
“丽妃德,你来落伽山有五年了吧?”夫人突然向丽妃德问到,那一汪饱含秘密的眼睛令丽妃德心里不安。
“回夫人,我来此正好五年了,当日我误闯入落伽山,是夫人怜悯收留了我。”丽妃德俯首说到。
“伊尔莎也是机缘巧合来到落伽山的,难道冥冥之中是有什么注定吗?”妲夫人低头沉思着,似乎并没有听到丽妃德的话。
她们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夫人所说的含义。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今晚我要好好想想。”妲夫人向她们三个吩咐道,然后又转头对着两名女使吩咐道:“阿墨、阿韵,去把各位掌门人请来。”她说完就拢起袖子,提着长长的裙摆迈上台阶走进了大殿,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灯火的光芒中。
“是,夫人。”阿墨、阿韵躬身答道,然后扯着她们三人的衣角示意离开,她们三人不敢做声,只是向着大殿拱手告退。
“阿墨姐姐,夫人今天很不一样。”阿衿走在路上向阿墨问到,她虽然贪玩万事不留心,可是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氛围。
“是啊,想是有什么事情难住了她。”阿墨答道,语气中含着疑惑,作为一名贴身女使,她很了解夫人。
“你们三个先去吃饭吧,我们两个还要去完成夫人交代的事。”阿韵向她们三人说到。
“那就辛苦二位姐姐了。”丽妃德领头说到,她明白此刻不宜多问。
“可别忘了,明早是你和丽妃德当差来打扫星辰殿。”阿墨临走时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阿衿说到,然后她又向着伊尔莎说道:“伊尔莎,你要是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一起来吧。”
“听阿墨姐姐吩咐。”她们三人齐声答道。
“好啦,那我们走啦。”二位女使说完就沿着小路,背影消失在路灯下。
她们三人来到餐厅,此时餐厅里还有少许用餐的人,想是今天来的略晚,大部分人都已经用完餐离开了。她们各自端来一碗青菜面在靠近窗子的位子上坐下。
“夫人总是打哑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阿衿低头吃着面,嘴里咕哝着。
“这正是令人担忧的事情,夫人明显话里有话,但愿我和伊尔莎的到来没有给落伽山惹来麻烦。”丽妃德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说道。
“是啊,我也有同样的预感。”伊尔莎看着丽妃德,她们四目相对时,眼里含着相似的心事。
“喂,你们两个也打起哑谜了,到底怎么啦?”阿衿被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惹得气躁起来,她想不出那群黑衣人能给落伽山带来什么灾难,或者说她压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你别急,具体我们也不能完全明白,只是听夫人的意思,似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丽妃德看看四周,角落里还有几个用餐的人,于是伸手让阿衿安静下来,她不想在夫人示意之前,给落伽山带来任何恐慌。
“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是几个黑衣人,难道咱们落伽山还应付不了嘛?”阿衿向丽妃德翻了一个小白眼,心想丽妃德也太过小心了。
“但愿如你所说。”伊尔莎低头对着一碗面说到,心里却七上八下,下午那团黑影已经给她带来了震动,刚才夫人看着她的眼睛,更是令她不安。
“这能有什么?看把你们吓得,快吃饭吃饭,吃完饭我还要去看会书呢,以防明天华师傅查我功课。”阿衿嘴里包着一大口面说到,看来她心里更怕华师傅,而那团阴影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影响。
吃完饭后她们三人来到休息室,灯火下大家在看书、做手工,如往常一样温馨宁静。
丽妃德手里拿着昨天那本没有看完的书,眼睛却不时地盯着灯火前的伊尔莎。
“丽妃德,你怎么啦?怎么一晚上一直盯着伊尔莎?”阿衿察觉出了丽妃德的古怪之处,就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是呀,丽妃德,可是有什么事吗?”伊尔莎也同样察觉出了丽妃德的出身,一双眼睛似乎一直盯在自己身上。
“伊尔莎,昨天你说的那位夫人,你说她会制造幻境?这令我很好奇,你能详细跟我讲讲吗?”丽妃德放下手中的书,紧张地向伊尔莎问道,鼻子左侧的那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再次吸引了伊尔莎的注意。
“哦,对了,你们两个鼻子左侧都带着钻石!”伊尔莎仿佛突然醒悟般脱口而出,似一扇心门倾泻出一道光,意外慢慢被打开。
“啊?她叫什么名字?”丽妃德缓缓起身,似乎是被一个重大的秘密唤醒一般,从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能看出她内心的紧张。
“布丽可,那位夫人叫布丽可!”伊尔莎快速说到,她捕捉到了丽妃德脸上的情绪变化,心里想着眼前的人似乎与布丽可有某种联系,而当她喊出布丽可这几个字时,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啊!”丽妃德跌落在座位上,似做了一场噩梦方醒的人,脸上的表情含着惊喜、失落、茫然。
“怎么啦?丽妃德!”阿衿手搭在丽妃德肩膀上,轻声呼唤着她,眼前的丽妃德似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阿衿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丽妃德,咱们回我房间吧?我有样东西给你看。”伊尔莎此刻已经心知肚明,只是还不能完全肯定,她真起身来拉起软绵的丽妃德,只想快点帮她验证。
“这一晚上都怎么啦?神神秘秘的。”阿衿不明就里,跟在后面嘀咕着。
“快走!我有东西给丽妃德看。”
伊尔莎拖着丽妃德一路小跑穿过阳台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快速从衣柜里取出包裹,拿出那枚项链,放在手心急忙捧给丽妃德看。
丽妃德看到项链时的表情,令伊尔莎似曾相识,她在记忆中搜寻着,直到浮现出布丽可得脸庞。
丽妃德拿起项链走到灯光处再次确认,突然如雷击一般,整个身体向后一颤,阿衿快速伸出手扶住了她。
“丽妃德,丽妃德,你怎么啦?”阿衿喊道,她疑惑地盯着那枚项链,不明白其中的怪古之处。
“这是暮......星......项......链......伊尔莎,快告诉我,她怎么在你的手里?”丽妃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咽了一口水尽量让自己的话连贯起来。
“这是我在北海瑁珑树下见到的。”伊尔莎握着丽妃德的手答道,此刻她已经确定了丽妃德的身份,只是心里反而酸楚,她真的不忍心面对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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