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气渐凉,秋风阵阵,落雨潇潇,天气转眼就要入秋。

邬柠早起推开窗,只见窗外的小草被露珠压弯了腰,阳光透过露珠折射出耀眼的光。

邬柠喜欢端详这些藏在角落里的美,这是她在凡间最常做的事。她欣赏它们的默默无闻,更欣赏它们的淡然自若和宠辱不惊。

它们就这样自由而热烈的生长着,而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实在叫人艳羡。

连绵的阴雨滴答滴答好几日,终于迎来了雨后的第一场晴。

今日是崇旺和玉娘的大喜之日,刘家虽不甚富裕,可喜事却一改往日的节俭之风,办得肆意张扬,而又铺张浪费。事后的心疼且当另说,至少当日是在镇上出尽了风头的。

而这恰好就是刘家需要的喜气,至于钱嘛,咬咬牙熬几年,勒紧裤腰带倒也不至于喝西北风。

崇旺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胸前戴着红色的花球,挺直了背脊,扬着下巴,眉梢挂喜,满面红光,就差将娶亲二字刻在脸上了。

玉娘落了轿,两人牵着红绸迈过火盆,进到庭院,庭院不大,故而很快便宾客盈门、高朋满座了。

玉娘一进到庭院就被簇拥着往前厅走去,她视线被盖头遮挡着看不清,紧张得手心冒汗,步伐不稳。

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及时将她稳稳护住,玉娘刹那间定了心。这是她的夫,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掌心传来的温度令玉娘有些脸热。她和崇旺经媒人说亲,总共只见了几面便订了亲。

其实她一开始并没看上他,可后来见他稳重体贴,又无兄弟,且家境尚可,美中不足的是,家中还有个待嫁闺中的小妹,可她想着人一辈子也就图个安稳,且他这妹妹迟早要出嫁,便也就应下了。

其实她对他并不算了解,但她不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了解,只要他对自己好。

刘大山和绣娘端坐在主位,看着两人拜高堂,拜天地,而后对拜,送入洞房,那一刻两人眼角堆出细纹,嘴角撑起的笑容像天上的钩月似的。

邬柠长至十五岁,十五年都难得见一回这样的笑容,往常要么麻木,要么愁眉苦脸。不知为何,刘家似乎总被烦心事缠绕着,邬柠百思不得其解,因何这日子就非得要过得这般痛苦纠结?

邬柠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般,毫无存在感。她默默找了个角落闭眼坐下,心想这真是难得的清静。

随着鞭炮声响起,宾客们也都一一入席。崇旺端着酒杯一桌桌敬酒,酒意很快上脸,一张脸已然红得不像样了。

邬柠专门寻了桌只有孩子的席面坐下,专心喝着茶,品着菜。倘若你凑近仔细看,便会发现邬柠脚边卧了只大黄狗,这狗是翠花的孩子,名叫平安。

翠花当年一共生了两只,邬柠和崇旺一人一只。崇旺的那只去山上玩时被野猪咬死了,倒是邬柠这只一直跟在身边平安长大了。

邬柠一边吃,一边偷摸将肉骨头丢给平安,平安乖乖吃着,将自己存在感无限缩小。

若是被绣娘发现,平安可就得关小黑屋了。今日这么多贵客,若是惊着谁,吓着谁,这喜事也就算是毁了,传出去便是糗事一桩,刘家脸上可挂不住。

及笄礼那天,平安就被关了一日,次日清晨才得自由。今日邬柠将它偷偷放出,便是不想平安错过这大饱口福的机会。

过了今日,它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吃到这么丰盛的菜肴了。

其实平安很乖巧,从不惹事,也不乱跑,只是有些黏人罢了。平安大概是这个家中最记挂她,也最黏她的了。

同样的,邬柠也格外偏爱它一些。

它有时比小七还讨喜。小七那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了,大小也是棵好几百岁的草了,性子还是那么不稳重。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宾客终于散了席。邬柠本想偷摸带着平安溜出去躲清静,可才转身就被人扯住了衣袖。

邬柠回头一看,原来是那群孩子吵着要去闹洞房,将邬柠也一起拽了去。

平安呜咽一声,跟上也不是,停在原地也不是,只耷拉着脑袋回了它常待的小黑屋。

邬柠被推搡着到了喜房门口,正巧看见崇旺挑起玉娘的盖头,露出一张娇羞无比的脸来。

唇如娇杏,眉如远山,目如秋波,邬柠第一次体味到什么叫“人比花娇”,原来绣娘他们想要的新嫁娘是这样的。

邬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摸着自己手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想,这太可怕了,她永远都不可能变成这样。

……

时光飞逝,一转眼就入了冬。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枝头堆积成一团毛茸茸的雪兔,红艳艳的腊梅在冰天雪地中肆意怒放着,像是雪兔的眼睛,眨巴眨巴着,显得异样可爱。

邬柠将折来的腊梅插进花瓶放好,抖落外衣沾的雪,挂在一旁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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