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商队头领一直在询问城里的情况,曹俊青就把秦岭闹土匪劫镖到城里湖广会馆爆炸、今天又有人劫法场的事说了,他估计这些是商队关注的信息,说这些更可以证明他刚才说的城里不安全的说法。
至于他自己,他说自己是衙门的小捕快,因为法场被劫,街上也开始出现杀人情况,巡抚上下都很紧张,巡抚老爷就排手下赶紧去四方求援兵尽快赶到。
他本是该出西门去接应甘肃援兵的,但在街上被叛党拦截了,所以才只身从北门跑了出来。
商队头领听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然后也开始跟曹俊青聊他们商队这一路从北边过来看到遇到的各种故事和见闻。
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多时辰,商队已经看到前面的三桥镇了。
三桥镇是一个依托早前渡口逐渐兴起的小镇子,后来官道石桥建起、水路运输衰败了,但距离省城位置合适,之前的各种转运货仓发达了起来,来往商贾住宿更多,就慢慢形成镇子的模样。
商队还没进镇,路边突然窜出几个人来。
曹俊青一眼就看到,这几个人手持的都是一样的兵器——一种三尺不到的长度、刀身只有两寸宽的直刀。
心里暗说不妙,开始做搏杀和逃命的准备。
关中的刀客,最侠义的就是持这种东府直刀的刀手,自己有松散的赏金组织,一旦有各种动刀用人的赏金发布,刀手们就成为赏金杀手或保镖。
这种在东府地方更多的狭义刀客,也正是前面贾师爷等说过的下手最凶悍的一群。
而广义的刀客,才包含西府直到陇西、北五县直到陕北口外、关中东南的商洛山区等地的靠武功挣钱的人,武器当然就不止是刀了,即使用刀也很少是东府直刀这种虽然便于隐藏但不算最适合真正江湖搏杀的兵器。
看到这样的刀客出现超出东府范围的省城西边,曹俊青知道自己又该跑路了。
还没等他做动作,刚才还天南海北聊的火热的商队首领,已经匕首在手猛扎过来,一声不吭。
其他商队人员则个个拉出匕首,带马离开间距,让出中心位置。
几个刀客也不用指引箭步窜到曹俊青的周围。
曹俊青牙一酸,来不及叹气就已经动身——身形飞起让扎向自己的匕首落空。
然后身形一转,身体飞落到后面驮运物品的马队中间,手上的飞镖抓在手里,身体还没落在马背上就快速的出刀向之前早已看好的下手点划出几刀。
本是用绳索串联在一起的托货物马匹之间的羁绊被割断,再遭刀刺,同时几匹马就向着不同的方向嘶鸣着狂奔出去。
曹俊青则一溜翻滚,趁着夜色掩护窜入路边的沟渠,展开披风立即与环境融为一体。
等着沟渠上面追逐马匹的声音停歇了,才有人过来搜索查看,没有发现异样,几个人交谈着说应该就是刚才跑掉的那匹马把咱的五百两银子带走了。
人声走远了,曹俊青才起身,慢慢找到一处沟渠里水面窄的地方,纵身跃到沟渠对面,上到沟渠外二十步的田野里,这才施展轻功向着西边狂奔。
眼见着前面已到双桥古渡了,曹俊青再次提高警惕仔细观察。
这段河水很缓,只要上了渡船,他就可以强迫艄公划着小船逆流向西北去到咸阳古渡口,那里上岸再向西就离遇到甘肃剿匪清兵大队的距离不远了——而走水路过去,虽然速度慢,但原本就不在他出逃的计划内,即使有沿途的江湖眼线告密给刀客,也不怕周围水里再有其他的埋伏——渭河水浑没法埋伏。
渡口处除了木板搭的短短栈桥,就只在岸上有一个有顶无壁的遮阳棚,栈桥尽头的木桩上拴着一只小船,小船靠在栈桥边,船帮与栈桥高度平齐,看过去空空如也。
曹俊青按住一颗狂躁的心,轻轻走上栈桥,准备解缆上船自己划桨逃命。
但离船还有几步时,他突然闻到了一丝旱烟的味道,随即看到黑暗的小船船舱位置,亮起又熄灭了一点火头。
曹俊青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是你么?咱还是没跑出你的埋伏?”
那个火头再次亮了一下,微弱光亮下才看到淡淡的旱烟烟雾升起。
“当然是俺,大哥剩下的只有这个玉石烟嘴了。”
船舱的黑影里,慢慢坐起一个人影,正是周正荣:
“河源呢给了俺这个戒指,还有淑芳死前从眼窝里拔下的这只毒镖,俺陪着大哥三妹和四弟都在等你呢,墨龙门这辈份的人算是齐了。”
曹俊青盘算了一下身后栈桥到岸边的距离,算了算跑出周正荣暗器射击范围的可能性不大,但若双方同时发射暗器、自己还是有机会跃回到岸上的。
但周正荣不可能一个人在此埋伏自己,特别是之前就见识过他有几个枪法很好的手下,这让曹俊青很忌惮,算来算去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贸然攻击或逃走。
“咱还有机会出手或逃脱么?”
“你说呢,你觉得就算俺糊涂再放你一马,大哥会同意么?河源和淑芳会同意么?”
“再?你以前放过咱么?”
“你私自下山时以为俺拦不住你么?你带人追杀淑芳时,以为俺没有杀你的机会么?”
“哦,大哥劫镖后逃脱的时候你在现场?为什么没出手?为什么看着三姐和她的人死掉?”
“当时局势混乱,俺并不知道革命党是淑芳带队,也不知道大哥受伤被革命党伤的还是追兵伤的。
看到是你在背后带人捣鬼时,虽然距离不近,但确实是可以当时就突袭杀掉你的。
杀你其实不难,但要杀的明白,俺要搞清楚你背叛的原因后再杀你。”
“哈哈,果然是妇人之仁害了你,你若那时杀了咱——姑且算你能众人之中取咱首级,若那时杀咱,至少二嫂就不会死了吧,呵呵。”
周正荣知道曹俊青在激动自己的情绪,并不为所动:
“生死有命,刀客从来不在乎生死的,在乎的是死的明白死的值得,这两点俺家娘子都做到了,死而无憾。”
“那你现在为何还不动手?”
“嗯,先说第一个理由吧——俺还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俺和墨龙门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你现在是可以说的了吧?”
“恨?哈哈,什么时候开始?哈哈哈哈。”
曹俊青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放松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栈桥上,开始控诉:
“好,那就告诉你,反正今天肯定你死我活,死掉的留下的都搞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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