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雪重。

今夜是腊月十五,一年里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本该是清辉满地,却因大雪的缘故,既看不见月亮,也没了月光,借着室内昏黄的灯光,依稀看见鹅毛大雪如一只只漫天飞舞的白蛾,在四处乱飞乱撞。

典刑收回了目光,放下窗户上裁出的纸窗。

百姓家的窗户大多是那种最简单、最实用、也最廉价,栅栏式的平棂窗。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每年从腊月二十三一直到过年,百姓把这段时间叫迎春日,又称扫尘日。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清扫蛛网、灰尘,将屋子的里里外外收拾一新。

人们会在窗棂刷上浆糊,封上窗纸,贴上各种样式的窗花,在鸡棚、猪圈贴上六畜兴旺,在粮囤贴上五谷丰登,在大门口的照壁墙贴上迎门纳降,大门、房门贴上红底黑字的春联。

虽说是最简单、最廉价的打扫、装饰,却使得原本贫困破烂的农家小院立刻焕然一新,洋溢着喜庆祥和的过年气氛。

百姓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自得其乐。

有的人家会在窗纸上裁下一块,再另外贴上一块稍大点的纸,盖住原来裁下的缺口,纸窗可以卷起放下,可以在屋里看窗外的风景。

“爷爷,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老夏头捏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微眯起了眼睛,一脸的惬意自洽。

“下也罢,停也罢,喝吧,管不了的事,那就随它去,你也别操那份闲心,俺好像跟你说过庸人自扰这句话吧?”

“恩,你刚才说的这些,俺知道,可俺想说的不是这事,净瞎打岔。”

典刑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

“你先前说起那个黑白手,说他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但你看这茫茫大雪天,哪哪都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河,哪是沟,哪是坎,即便是明眼人明天明亮的都会迷路,更何况他一个瞎子走夜路,不会被冻死在荒山雪地里吧?”

“哈哈,他会被冻死?”

老夏头呵呵一笑,斜睨了孙子一眼。

“你呀,净说些十三不靠的孩子话,你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肚子里吧,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那就不配做墨门之天下行走了。”

“墨门之天下行走,爷爷,墨门之天下行走是干什么的?”

老夏头喝了一口罐罐茶,此时已是第五道茶,苦而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要搞明白什么是墨门之天下行走,就得先搞懂什么是墨门。”

“墨门?”

典刑背靠着土墙,屈腿而坐,胳膊肘搁在膝盖上,一手托腮,眨巴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向爷爷。

“没听说过,爷爷,这墨门也是江湖里的武林门派?”

“唔……也是,但不全是。”

老夏头对典刑自幼便寄予厚望,只要是自己会的,知道的,基本上都会倾囊相授,他今日能有此奇遇,说不定日后还会与墨门搭上线,要知道,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自然要对这小子有所交代。

否则,日后若再遇上了,这傻小子再傻乎乎地失之交臂,岂不可惜。

“墨门中人特立独行,不与常人同。”

“墨门中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样的人都有,既有满腹学识的读书人,也有身怀绝学的武林高手,还有技艺绝伦的巨匠大能,更有富甲天下的巨贾富商,此外,高居庙堂上的衮衮诸公,说不定也有墨门中人呢。”

典刑听得目瞪口呆,果然是天下之大,一锅装不下。

这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门派?

“自然,也有走街串巷的磨刀人,这个今日你已见过,那些从你身边走过路过,不起眼的贩夫走卒,或许就是墨门中人。”

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墨门一直颇为神秘。

世人眼中的墨门,如隐藏于风雷中的巨龙,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们偶尔能从语焉不详的记载中,窥探到一鳞半爪,但很难看清祂的全貌,关于对祂的评价,难免会有失偏颇,如瞎子摸象,世人各执一词。

当年在稷下学府,墨门与儒家并称两大显学。

春秋时,有显学,隐学,玄学,三大学派。

显学志在庙堂,为国为民,隐学则处江湖之远,远离尘俗,修身养性,玄学即玄远之学,以祖述老庄立论。

《老子》、《庄子》、《周易》称作三玄。

说到此时,老夏头慢慢呷了一口茶。

“若想真正了解墨门,有一个人便不得不提,他,就是墨子。”

“墨子?”

春秋时出现的诸子百家,大多数的门派都不是凭空出世的,而是传承有序。

譬如道门,其学说最早来源于黄帝。

法家的始祖,为管仲,也有说是“上古四圣”(尧、舜、禹、皋陶)之一的皋陶。

阴阳家始祖,为齐人邹衍(驺衍)、驺奭,其学说伪托于黄帝。

儒家鼻祖,很多人会想当然的说是孔子,这也是儒家众多门徒所极力宣扬的,其实,摄政王周公(又称姬旦),才是儒学正宗的奠基人,《周礼》,《诗经》中的《豳风·鸱鸮》,《尚书》中的《康诰》《多士》《无逸》《立政》……

均为姬旦所作。

周公居摄三年,制礼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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