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区繁华热闹,郊区平缓宁静,二者本可以平缓过度,但它们中间偶尔也会突兀地挤进几个格格不入的街区,正是原主所住的街区。

这种街区通常人口密度大,老房子和回迁房密密麻麻,毫无美感。

人多,烟火味却很淡,就连街边的饭店都是统一的牌子,似乎无人乐意在美感和舒适感上花费时间。

街上行人匆匆,神情麻木,十足压抑。

部分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精英”戏称这里是走尸区,与贫民区还不同,这里的人不一定很穷,但一定活得像一群异化的人形螺丝钉。

原主家租住在这个“走尸街”的一个老小区里,城市规划后大路做了调整,要进小区大门,必须先穿过一条藏污纳垢的小巷子。

陈志贤车开不进去,只得停在外面,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景里一眼,好半天才说了一句:

“你……要不要稍微收拾一下,今天先搬去宿舍住?”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孩子,没想到你过得这么惨。

景里回忆了一下,这个月快到交房租的时间了,现在搬走的话,可以省下一部分房租,还能退出来一笔押金,虽然不多,但好过没有。

“那麻烦您了。”

原主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景里也通过记忆继承了这个特质。

两人一起穿过巷子进了小区。

老楼白色的墙壁呈现出一丝污秽的黄色,鲜少的绿化让整个院子缺乏生气。

这个老小区没什么布局,楼宇像码麻将一样整整齐齐,环绕四面,中间一块空地见缝插针似的罗列了一排平层,原主之前就和姥姥住在这里。

每个屋子有个三十平,除开厕所和厨房,剩下的位置只能塞下一张窄窄的上下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一个小衣柜,几个摞起来的塑料椅子,勉强够地方落脚。

景里心里沉沉的。

脑袋里闪过一些画面——老人坐在塑料椅子上,佝偻着背,用自己的大腿当桌子。

她露出碗里一大片肉,严肃地说:“姥姥夹的肉比你多,你就在桌上吃,吃完我来收,你给我吃干净,别浪费。吃完就去练舞,我来收拾。”

景里从原主潜意识里抓到了一些信息:那片薄薄的肉下面垫的都是大白菜,好的东西都留在桌子上了。

景里跟着回忆来到书桌边,上面摊开了一个小本,是姥姥的账本:

今天捡瓶子可以攒点钱,明天去帮人看店又可以攒点钱,每一笔记账后面都会又展开一笔花钱的规划,最大的花销是房租和送乖孙跳舞。

账本旁边有一叠钱,花花绿绿的,却理得很整齐,一共有好几百块。

看样子是姥姥把账本和钱藏在了某处,原主整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

翻开的这一页被水洇了,原主翻到这里大概哭过,而现在,又有新的泪水吧嗒吧嗒地砸下来。

——这是来自原主的情绪。

这份情绪太过压抑又强烈,景里一时控制不住,一时间哭得像只落水的小狗。

屋里位置小,陈志贤站在外头等他,6058从包里探出个脑袋,蹭了蹭景里的食指。

这个破旧的小屋承载原主成长的所有,姥姥的去世让他失去了一切。

而这些留下的,再也不会更新的痕迹,会将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每一个细节放大、融合,在原主这个尚未成熟的孩子心头千刀万剐。

而现在,也让景里这颗刚破壳不久的蛋,体会了生离死别的痛苦。

6058用尾巴扫了扫景里的手,并没有出声安慰,而是等他慢慢消化,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景里总要学会处理。

以“感受别人的情绪”的方式来学习体会情感,无疑比他自己经历一遭温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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