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一日。

沈州城。

沈州城城守府在城中心偏北的位置,府中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喧哗热闹。

府中正中央为一极阔华丽大厅。

大厅四周早已摆放冰块降温,大厅中央一群美艳歌姬身着薄纱、载歌载舞个个跳得香汗淋淋。

二楼一个青年人身着一件极薄的淡紫色的丝袍斜躺在锦榻上,半睁半闭的狭长桃花眼下眼圈乌青,脸色寡白无泽,却显得格外阴鸷。

锦榻前是一张长条案板,上面摆满了各色佳肴水果与美酒。

长案靠东一侧坐着一个中年武将,年近三旬,个子不高,颧骨高高隆起,深陷眼眶中深邃的眼神不时闪过,他左手端着酒杯却是不饮,右手不时从自己浓黑络腮胡上捋过。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丽人端着一个青色酒壶,小心翼翼地站在案板后。

阴鸷青年身边后立着数个身穿宫装的侍女手持淡黄团扇轻柔地扇着风。

“城主,城主,契丹人皇王率人马已至北城门外。”一阵焦灼的呼喊声与匆促的脚步声在厅外骤然响起,二个武将突然气喘吁吁地闯入大厅,吓得楼下的歌女们四散而逃。

“什么?!”阴鸷青年慌张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哐当”一声,案板被踢翻在地,汁水四溅,杯盘碎了一地。

“孙鹤!快!快召齐亲卫!我们逃!”青年对着中年武将催促道。

“哎”的一声疼痛的娇呼,年轻丽人将手中酒壶失手打翻在地,捂住被案板砸伤的脚。

“滚!”阴鸷青年一脚狠狠地将年轻丽人踢翻在地。

“将军勿急!契丹人上次征讨渤海国大败,现在正忙于准备第二次征伐,应该无暇南侵。”那名叫孙鹤的武将并没有立马站起身来,而是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且人皇王自北而来,又怎会不经过催阵堡山城与石台子山城,此二城易守难攻,守将都是将军心腹,契丹兵从此经过,二地必有使者来报。”

这阴鸷青年便是沈州城刺史刘守文。

刘守文闻言这才定下心神,拂了拂衣袖,轻咳一声,对着楼下一看上去年龄比较大的面相老成的武将问道“赵行实你看清当真是人皇王吗?有多少人马?”

“属下没见过人皇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他们旗帜上写的契丹文,属下也识不得。”赵行实老实回答道。

“蠢货,那你怎么知道是人皇王?”刘守文抑不住自己的怒气大骂道。

“他们有送文书,上面写的是汉书。”赵行实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

“吕衮,呈上来。”刘守文朝赵行实旁边那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年轻武将吩咐道。

“是!”年轻武将连忙取过文书,一路小跑上楼。

甫一站稳身形,吕衮手中的文书便被刘守文一把拽过。

“吕衮,今日石台子城与催阵堡城可有信使前来?”孙鹤出声问道。

“有。都被我挡在府外”吕衮回答道,仍是微微有些气喘。

“为何不报?”

“将军吩咐过除非是天塌下来,其余的一律不许打扰他吃酒的雅兴。”

“那你还知道禀报人皇王的事?”孙鹤气不打一处来。

“这契丹人都到眼前了,不跟天塌下来差不多吗?”吕衮回答道,那无须的国字脸上一脸憨厚。

“哈哈哈哈,人皇王,你也有今天!”刘守文此时已看完书信便顺手递给孙鹤,一阵得意地大笑。

“小娘子你没受伤吧,刚才让你受惊了。”刘守文俯下身去,轻轻搀扶起那名年轻丽人,“哎哟,手都流血了,真是让人心疼,快,去找郎中看下。”

“多谢将军关心,小女子无事。”年轻丽人慌忙俯身行礼。

“将军,那人皇王就在城外,您看——”吕衮在一旁问道。

“急什么?现在他是有求于我,让他多等一会。”刘守文嘴角噙笑,神情颇为悠然自得。

“赵行实你多找些人去城门口布置,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帷幔遮道。如此跟对方解释一番,这位契丹前太子也能接受些。”孙鹤飞快地将信看完,赶紧为自己这位小肚鸡肠的主公的行为文饰一番。

“是。”赵实行从下方抬头望了一眼刘守文,见对方没有出言反对,便遵令而去。

此时孙鹤却是皱上眉头,“将军,这人皇王前来投奔我们,祸福难测啊。”

“呵呵,对沈州或者对整个平卢是祸福难测,可与我何关,我只要将他送到了晋阳,便是妥妥的大功一件,这幽州节度使还能跑了?”刘守文一脸得意地说道,“孙鹤你想想办法,看看如何让这宝贝不脱离我的手掌心,我可不想送给营州,让别人捡了这便宜。”

“将军想就此将耶律倍送到晋阳独吞这泼天大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耶律倍会不会甘受我们摆布,光是如此多人马过营州,安青宁焉能不知,到时岂不是羊入虎口?”孙鹤耐心分析道,“将军可即刻遣人通知令尊,让其速禀报晋阳,我们得其通报首功。二天后,将军再派人告知营州,就说是为探明耶律倍此行真伪耽搁了时日,安青宁纵是不信,也难以发作。”

“如此说来非得分营州一杯羹了,”刘守文满心不喜。

“人皇王这一出逃,契丹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将军可令各地兵马就地防守,非有调令不得擅离,如此一来,总能拖延些时日,等到契丹人攻下那些城池,到达沈州,军势已疲,相信营州方面也派来了援军,我们便无忧了。”孙鹤目光虚看空中某处,为此事仔细谋划。

“嗯,还是你虑事周到啊。只是可惜青龙寨那边了。”刘守文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不舍。

“哦,将军是可惜安存秀那小子?”孙鹤颇有点意外。

“每年送我银子与老山参,是个懂事的人啊。他寨中那些老弱病残能抵挡契丹人半日都算好的了。”刘守文咂摸着嘴唇说道。

“那将军的意思是要让他弃守青龙寨归来?”孙鹤眉头微皱,疑惑地说道。

“不!让他也坚守。”刘守文立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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