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溯门,末流小门。
掌门韩子默,出自商贾望族,本属意功名官场。可能气运不济,一直未能高中。
十九岁时他突发大病卧床不起,爹娘为了这家中独子到处寻仙问医,心力交瘁,眼看着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躺到第三个年头,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高人,这人不仅医好了他的病,还与他结识成了知己朋友。
病好之后,韩子默魔怔了一样开始修行问道。因为家中殷实,父母过世之后他历经一番流浪跋涉,在上原山顶自立了山头。
韩子默武功虽平,但习文断墨,知书识礼。性格随心,自在不羁,对附近百姓常有善举,也算小有名气。
流溯门下弟子只有十六人,沈青排行第六。
沈青心思剔透,许多心经一点就明,可唯独灵脉枯滞,气海虚无。
她入门四年,凡是韩子默所涉猎的武功,已经尽数教她。
最后韩子默放弃了,语重心长的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六儿啊,师父尽力了。”
韩子默在武功上对沈青再无期望,可他发现了她的另一个优点,看书读经,几乎一遍能悟,奇思妙想,见解独到。
流溯门有一个小小的三层书阁,里面的书籍堆积如山。多都是话本,有的是流传已久,有的无人记名。但涉猎甚广,佛经道经、诗书典籍、传说异事、风月趣说……
旁人避之不及,只有沈青沉迷其中,每每来看,她都觉得很沉静,甚至有时会在藏书楼里睡去。
众人眼里的沈青天真,活泼,开朗,如这个年龄的少女一般无二。她虽模样丑陋,资质下等,会些时灵时不灵的医术,可韩子默偏宠,亲授诗书技艺。
沈青聪慧,深得韩子默真传,从不恃宠而骄,面子上傻傻憨憨,但心思最是细腻妥帖。
这师徒俩是流溯门最有默契、最为相像的两个人。
四人此番下山,是奉师父命给山下的李员外家宅内“驱鬼”。
本来韩子默只交待了程江应付,想着一人不够唬人,便允了程江所说,带了他们三个“绣花枕头”做衬。
“昨日去李员外家,你们可看出端倪?”四人吃饭间,程江看了林华秋霜一眼,把筷子上的鸡腿放进了沈青碗里。
一提这事,林华来了精神,放下碗筷,摩挲了下还未泛青的下巴,急急的说道,
“昨日我借着‘驱鬼’去查看了后院,带我去的陈妈妈言辞闪烁,似乎很是不愿靠近那处池塘。”
秋霜塞了满嘴,“那陈妈妈确实古怪,我这‘白雪’如此可爱,她竟被只兔子吓得面色苍白。还不让我带白雪入内宅。”
程江点了点头,看着心不在焉的沈青,接话道,“那李员外也是奇怪,非让人封了吃水的水井,说是那井里突然生了水草。”
“十三个小妾,七日里连着死了三人,说是失足落水、羞愤投井、生病横死,怎么想都不是巧合。查查那陈妈妈是谁的下人,可与人有不睦。府里可有妾喜好兔子或者属兔,找个由头,动用县衙官差开了投井和横死小妾的棺,必有所获……”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青突然开口,且头头是道。
“我就说,师父让师兄带着六师姐可不是装腔作势那么简单……”
林华斜瞅了沈青一眼,重新捡起了饭碗。刚要吃,只觉胳膊一麻,竟是连筷子都握不紧了。
林华忙的讨饶,“好师姐,我知你穴位扎的准,快给我解了,我还饿着呢。”
沈青淡然的收回手上的银针,摇了摇头,“这是劳宫,起码要两个时辰自行退去。”
“两个时辰?”林华瞪着眼睛,又求助般看向程江。
程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秋霜凑过来嘲笑道,“让你嘲笑六师姐,师姐有的是办法治你!”
“吃完饭你们睡,我去李宅探探。”程江的功夫不弱,在上原地带流溯门也是小有清名,县衙都给几分薄面。
“你自己去……”沈青迟疑了下,“有点……危险。”
林华哀怨的看着自己麻痹的胳膊,“师兄你早说啊,我这样……”
“能有什么危险?李宅的那群家丁个把本事没有……”
程江自顾自的说着,突然发现沈青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他终于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确实,我这脑子,去了也是白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无形时。
程江与沈青站在一处暗角看向静悄悄的李宅大门,大门上贴着两个硕大的金纸红迹道符。
沈青盯了好一会,程江屏息低声问道,“这符可有不妥?”
沈青轻轻叹了口气,“师父犯懒,我前日书里刚学的,果然右边那个漏了一笔。”
李宅的院墙高,沈青爬上去颇费了点力气。
站在墙根,程江看着眼前的排布思忖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指着西北方向,犹豫的说道,“后院有池塘的好像是这边。”
沈青抬起手攥着他的腕子挪了挪,说道,“这边湿气重而且有腥气。这院子排布是‘山环水抱’,李员外于海产发迹,以水为财,最好的方位是西南。”
说罢,沈青贴着墙根轻手轻脚的往西南而去,程江干巴巴的收回了手指,摩挲了下腕子,忙的跟了上去。
院墙上悄无声息的坐着一个暗影,看着二人的背影,嘴角一勾,轻轻的晃动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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