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乃来丞相府接走了身体还未康复的阿螺。陈子安心里一万个想拒绝,可是找不到一点拒绝的理由,自己马上要娶蓁蓁,阿螺也将要成为蛮莫的王妃,他还有什么理由把阿螺留着自己身边。阿螺被接走之后,陈子安每天都待在阿螺住过的这间屋子里,看着空空的房间,他只能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对着阿螺送给他的海螺述说着他的对阿螺的感情。但是陈子安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行踪已经被人悄悄地告诉了布都。
布都很高兴陈子安的一蹶不振,这是他计划的一步。这样郭昌就会分心,关注陈子安和他女儿的感情纠葛,而他就可以利用和阿螺马上到来的婚礼,大肆邀请各部落的人马前来迦罗。
每天都有大批人马赶到伽罗“到贺”。
婚礼当天,锣鼓喧天,布都和木乃热情地接待了益州郡派来参加婚礼观礼的官员,为了避免感染单独给他们安排在伽罗族长的杆栏宫殿里。对汉庭官员推说因为迦罗的疫情,其他各部落的人就不进村寨里举行庆祝活动,而是请大家来到迦罗湖畔的祭祀台前举行祭天仪式。
仪式还未结束,朝廷官员在伽罗族长的杆栏楼宫殿里喝下了混有迷药的酒不一会就昏迷了过去,几个人彪形大汉把他们绑起关进了伽罗的地牢里。祭祀台那里参加婚礼的各部落人马揭竿而起,在伽罗几兄弟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很快和早已等待多时的滇国三王子的人马在大山里汇合,之后杀气腾腾地赶往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益州郡郡城。
而此时身着婚礼礼服完全不知任何情况的阿螺正在自己杆栏木屋等待着行礼,她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虽然大滇国的巫师给她治疗了,但是她感觉自己还是每天头晕眼花,心情沮丧,这些年发生的事越来越模糊,但她心里只要想到陈子安这个名字就会心痛到泪流满面,阿依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流泪。突然蛮莫的一行人冲进屋子,带着阿螺和阿依上了马车离开了伽罗,去往了蛮莫。
第二天,益州郡郡城里没有任何异常,人们并未觉察到不远处山林中的异常。
天还未亮,夜色正浓,山谷间铜鼓声震耳欲聋突然响起。这时,汉军才从睡梦之中发现兵临城下。将军府里的郭昌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醒了过来,马上从赶来禀报的副将口中得知了迦罗部落带头造反的消息,他恼羞成怒,立刻下床披上战衣,来到城头安排重兵防守益州郡城。
汉军的训练有素和优质铁质兵器的使用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优势;弩手依次列阵,强弩持满,轮番进行发射,密集的火力,给城外想攻入城池的人马造成了大量的伤亡;郭昌又抽派精兵骑马悄悄出城,从城外对造反人马进行包抄;战斗只一天之后,骑兵突击,步骑协调,进行阵斩和追杀,造反的几个部落人马已经死伤无数,丢盔卸甲;滇国的三王子负伤和布都早已逃跑了,另外几个部落的族长都已战死,伽罗的几兄弟只有木乃和木果活着,但均已受伤,在迦罗族人的奋力保护下才得以活着逃出包围,狼狈地逃回迦罗。
丞相府内,陈子安日日喝酒醉得不省人事,在副将李德、五旺几个家仆的急切呼唤中才慢慢苏醒过来,大家着急地告诉陈子安伽罗部落带头来益州城造反的消息后,陈子安听闻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几个好兄弟会做这样的事,瞬间酒意全消,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深知大事不好。他要保护迦罗的族人。
顾不上更衣,满身酒气的陈子安急忙赶到将军府请求见郭昌。郭昌一听仆人禀告,就知道陈子安今日所来为了何事,他端坐在将军椅上,把玩着手里的玉韘(She),过了好一会才让人告诉陈子安:“将军今日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陈子安没有想到会吃一个闭门羹,他让家仆再去通告,可几次都得到一样的答复。陈子安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只能不顾礼节,硬闯了进去。
来到大殿见到了坐在将军椅上的郭昌,陈子安急忙下跪叩拜道:
“将军,义父请您立刻下令收兵!”
“陈子安,你可知擅闯将军府罪当如何?”
“将军,我当然知道,死我一个不足为惜,城外千千万万各族族人的性命才重要呀!”
“那些野蛮的人都已经造反了,我今日不把他们全部杀了,日后何以在这片土地上树立我大汉的雄威!”
“义父,我敢肯定,这里面一定有人挑拨,一定有阴谋,请您让我立刻出城劝说。”
“都已经兵临城下,劝说无用!”
“义父,您给我些时间,我一定劝说他们撤兵,让我查明这次造反事件的起因,再严惩带头之人。”
“我不管什么阴谋、阳谋,谁只要敢挑战我大汉朝的威严,我就必杀之。”
“义父,求求您,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立刻出城去说服他们,武力不一定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只会把这片土地拉进更大的仇恨之中。”
“子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义父,我陈子安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我能有什么隐瞒您的。我只是不想看到这片土地生灵涂炭。”
“那些蛮人都已经打到我益州城来了,他们是要造反,这个时候武力才是我大汉朝彰显国威的关键时刻,让以后那些胆敢造反的野蛮人看看,要再有造反之心格杀勿论。你,不要再说了,来人,送客。”陈子安的阻止和维护让郭昌更加恼怒,郭昌被气的面红耳赤,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命令道。
陈子安失望地走出了将军府。
城外的厮杀声震耳欲聋,眼看着一切已经无法改变,陈子安想要尽力阻止迦罗的死伤,他急忙让副将李德找来马,快马加鞭不顾一切冲出益州城,赶往伽罗安置病人的山上找到了操劳多日也身染瘟疫的阿木族长和四哥木基。奄奄一息的阿木震惊地听闻一切,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他恳求陈子安把所有的错误由他一个人承担,让陈子安带他回去接受朝廷的责罚,恳请陈子安能保护阿螺和其他无辜族人。
陈子安敬仰这个如亲兄弟一般的阿木族长,答应阿木会拼尽全力保护阿螺和其他族人。
但就在这时,一路悄悄尾随陈子安而来的女巫在暗处用毒箭把阿木族长射中倒地,陈子安追去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他赶快返回看着木基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阿木族长,阿木临死前再次嘱托他:“一定要保护好伽罗和阿。。。”,话还没有说完,一口鲜红的血从阿木口中喷出,族长含恨而终。
蛮莫的迎亲队伍在山林间前行着,在车辇中的阿螺觉察到了异常和危险,悄悄唤来阿依商量,阿依也看出了婚礼队伍的不对劲,她让阿螺去益州郡找陈子安,自己和阿螺悄悄地互换了衣装,阿螺趁晚上暂时停车休息的机会,一个人溜出大婚队伍,唤来悄悄跟着她的马,但是她没有去益州郡,而是快马加鞭的赶往伽罗。等她回到伽罗发现哥哥们都没在,伽罗的很多青壮男人们也都不见身影,阿螺急忙找到老祭师才知道哥哥们要反抗朝廷,已经带着伽罗的人和其他部落的族人们离开了伽罗,去益州城了。
阿螺吓得惊慌失措,马上意识到了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她心急如焚,想到山里大哥四哥都还在病危之中,自身难保,她不顾自己身体还未痊愈就从陡峭的小道出发,准备尽快去益州郡城找陈子安商量办法,阻止哥哥们犯下大错。可是晚上的小道陡峭难行,阿螺一不小心从山崖上跌下山谷,好在快要坠落到谷底的时候,一颗大树救了她,她及时拉住了树枝保住了性命,但是想离开这个山谷就有点困难。
此时的益州郡将军府中,郭昌越想越气愤,不禁开始怀疑起陈子安。他不想陈子安深陷其中继续和那一帮蛮夷纠缠,一错再错,同时也为了保住自己在西南地区的威望和震慑力,更为了得到朝廷一如既往的信任,他急忙唤副将过来,下令立刻出发前往伽罗缉拿造反的人,郭昌让副将暗中安排了最信任的士卒在迦罗部落一定要找到阿螺的几兄弟灭口,所有迦罗部落的人统统处于反叛的极刑。
汉军很快就兵临伽罗,与伽罗的族人们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虽然伽罗的老老少少一心抵御汉军,但是很快在军事、武器和人员上处于劣势的伽罗部落被汉军攻破,汉军大开杀戒,血洗了伽罗。
血色夕阳下,益州城高高的城墙上印有“汉”字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当阿螺从跌落的山谷历尽艰辛终于赶到的时候,益州城早已各大城门紧闭,她根本进不去,更不可能见到陈子安。此时城外一片惨状,尸横遍野,护城河的河水都被染成了可怕的红色,她好不容易在附近树林里找到一个受伤逃跑的伽罗人,阿螺急忙给他包扎,找水给他喝,那人才缓过劲来告诉她,她的哥哥已经逃回迦罗。阿螺顾不上自己的疲惫,立刻又骑上马赶回迦罗。
越过一座座熟悉的山岭,看到的伽罗湖时,沿途伽罗各村寨里已经满目疮痍,曾经熟悉的一个个村寨城池被熊熊大火吞没,漫天的火光把伽罗湖照亮的如同白昼。
郭昌的军队所到之处对伽罗部落族里妇孺老幼悉数皆杀害,各村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一望凄凉;曾经掩映在绿树红花中的一座座杆栏木楼在大火中轰然倒塌,阿螺悲愤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伽罗最重要的大殿也已经被烧的只剩下几根黑黑的还冒着白烟的柱子,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心如刀割,满眼的恨呀。
阿螺悲痛地哭喊着,她要为哥哥和族人们报仇,巨大的悲伤让阿螺本来就被巫蛊控制的身体无法承受,她眼前天旋地转,一下瘫倒在地,潜藏在伽罗的布都发现了阿螺,他跑了出来扶起阿螺。
“阿螺,你怎么跑回来了。”
“布都,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是那个陈子安造成的,他们屠杀了整个伽罗。”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的。”
“阿螺,你太天真了,他们汉人没一个是好人,陈子安就是想利用你,消灭我们几个部落论功行赏,去追求他的功名利禄,他根本不在乎伽罗族人的死活!”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的。”阿螺捂着耳朵摇着头不愿相信。
“现在你还执迷不悟,都是因为你的执迷不悟,你执着的要和异族人成亲,得罪了天神,天神要惩罚伽罗。”布都一把抓着阿螺的肩膀,恶狠狠地对阿螺说道。
“是我吗?…是我,对都是因为我,我不该爱上他,不该让他来我们伽罗,是我,都是我害了伽罗。”阿螺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她的身体颤抖着,想到族人们一个个的死去,如同将她的心从身体中撕裂了出来,她疼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布都正准备带走昏迷的阿螺,被赶来的陈子安发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他冲了出来,和布都一番拼杀,布都不敌身手矫健的陈子安,只能愤恨地把阿螺丢在一边,灰溜溜地逃进了山林。
看到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止的陈子安,内心也极度悲伤,按耐住悲伤陈子安把昏迷的阿螺抱了起来。
“阿螺阿螺,你快醒醒。”他怜惜地看着怀里的阿螺,自己何尝不是心如刀割,那些逝去的人也是他的亲人。
过了半晌,听到陈子安的声音,阿螺缓缓地睁开了眼,她看到陈子安的脸,又惊又喜,抽泣着紧紧地抱着子安说道:“子安,终于找到你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在,我在,我会陪着你的。”子安也紧紧地抱着阿螺,一只手轻抚着阿螺的头。
阿螺伏在陈子安的肩上大哭起来,可是身边木楼熊熊燃烧的大火让恍惚的阿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部落正在经历的劫难,还有布都说的话:“都是因为你的执迷不悟,你执着的要和异族人成亲,得罪了天神,天神要惩罚伽罗。他们汉人没一个是好人,陈子安就是想利用你,消灭我们几个部落论功行赏,去追求他的功名利禄,他根本不在乎伽罗族人的死活!”她用力狠狠地一把推开陈子安。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们伽罗,为什么?”阿螺看着陈子安大声控诉着,眼里充满了愤怒,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我想阻止,但是还是来不及了…”安予帆满脸泪痕,他深深地自责道,这里曾经是他魂牵梦绕一直挂念着的家园呀。
阿螺大声质问道:“我们做错了什么?”
“阿螺,你们没做错什么,这里面有阴谋。”
“我不要听,不要听…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阿螺身体因为一时经受不了这样的巨大变故,话还没有说完,再次瘫软晕死了过去,陈子安抱着阿螺痛苦地大声哭喊着。
布都在山林里躲避了几日,无处可去,他没有料想到汉军的行动力那么强大,蛮莫也已经被汉军完全控制,他只能再次逃回大滇国,找到山林里躲藏着的二王子,两人准备对大王子吉瓦下手,以便要挟郭昌。郭昌早已安排手下的将士隐藏在大滇王府周围,等待时机将其几人制服,狡猾的布都再次趁乱逃跑了。
大王子在王府里安然无恙,郭昌此举并不是想保护大王子吉瓦,他只是想坐收渔翁之利。郭昌告诉大王子吉瓦,朝廷最终一定要实现“汉秉威信,总率万国”一统天下的宏愿,吉瓦心里早已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谈判的资本,不能和当年的父王一样,他没有任何实力和汉朝谈条件,但是他明白汉廷需要他这个大王子的身份来带领其他各部落族长真心归顺朝廷。
大王子只能诚心对郭昌表示自己今后无心再做大滇王。“我愿意永远放弃大滇王之位,只是希望郭将军能安抚无辜的大滇国和各部落的族人,让他们今后能在这片土地过上过平安祥和的日子。”
“我们早就已经给你们机会了,可是总有人心存反叛之心,天下一统之后我大汉就能让百姓过上平安祥和的好日子。”
“我本人最大心愿也就如此,那样我也就安心了。”说完之后,吉瓦把象征着大滇国的权杖交给了郭昌,并且许诺搬离滇王宫,今后不再享受一切特权,在益州郡当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本将军没有看错人,大王子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者,英明果断,老夫钦佩。”
历史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篇章,大滇国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益州郡在大汉版图上正式成为滇池乃至整个云南地区的管理者,取代了曾经拥有百年历史的大滇国。
站在风雨过后残缺的迦罗祭祀台上,陈子安看着蔚蓝平静的迦罗湖湖水,他的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心中悲愤一点点扩散着,悲伤如鲠在喉,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声地发泄着,四面的山峦回音阵阵,天地仿若同悲。
一切都回不去了,只剩下湖边的风呼呼的刮着。陈子安派自己的副将阿德亲自把一直昏迷不醒的阿螺转移到了大山深处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他亲自带人把迦罗这次事件无辜被杀害的族人们按照迦罗湖的古老习俗一一安葬。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之后,陈子安返回了益州郡,他要为冤死的伽罗族人报仇,查明煽动这次事件,抓到幕后指使之人。
不久他手下的一个人就来禀报已经找到了布都的行踪。陈子安想到布都的狡猾,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让人继续跟踪,布置好一切之后他亲自前往把狡猾的布都抓住,关进了益州郡昏暗的地牢里,那里还关押着滇国的三王子。陈子安亲自来审问二人,布都看到陈子安,不满地叫嚣着:“陈子安,你杀了我吧!老子不怕死!”
“哼,让你就这样死未免也太便宜了你。”
“你想干什么?”
“我要慢慢地折磨你,替那些为你的私心被你害死的人鸣冤。”
“你,…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我?”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阿螺就不会爱上你,她定会成为我蛮莫的王妃。”
“阿螺不会爱上一个生性残忍,心胸狭窄之人,况且你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陈子安对着布都说道。
“陈子安,我恨你。”
“恨只会让你万劫不复,来人,给我把布都拖出去。”陈子安命人把布都带走了,接着他看向一旁的滇国三王子。
“老滇王和大王子一向爱民如子、为人宽和,你也是老滇王的儿子,只要你把布都煽动造反的事说出来,还伽罗一个清白,我就可以救你,我不愿再看到流血死亡,冤冤相报,不愿看到这片土地上再有杀戮。”
“你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我说过,恨只会让人万劫不复,冤冤相报何时了。”
思考了几天之后,三王子让监狱的狱官再次找来陈子安:
“我愿意说出一切。”
“那就好,我会禀报郭将军,上奏朝廷,给你和你家人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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