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虎神色凝重,抛出一句晦涩之语:“信,却不能全然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陆平满脸困惑,眉头微微皱起:“前半句我能理解,你听闻我的事迹,觉得我算是忠直之人,故而信我,可那些终究只是传闻,所以你无法完全信任。但你所说的不得不信又是何意?”

童虎缓缓低下头,声音中满是颓丧:“初至西境之时,我满心以为只要攒足军功,便能脱离奴籍,与家人团聚。为此,我每逢战事皆奋不顾身,这满身的伤疤便是明证。”

陆平轻点了点头,目光在童虎身上的伤疤处停留片刻。

童虎接着说道:“十三年间,我历经边疆战事不下十次,所杀之敌累计至少三百,其中还有两次夺纛之功。然而……”

“然而那些功劳都被边境将领截取。”

陆平神色一凛,心中已有了判断。

倘若童虎所言属实,这些功劳加起来足以让他脱离奴籍。

即便他罪大恶极,也绝不应该是如今小兵的身份。

陆平不难推断,那些军功定然是被人冒领了。

“我死不足惜,可我的家人却因我受累,妻子女儿沦为娼妓,幼子在王都为奴……”

童虎的情绪突然再次激动起来,眼中燃烧着决绝。

“既然杀敌立功无望,那我唯有舍弃这条烂命,为他们谋取一线生机!”

“而将军,或许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陆平眼皮轻垂,神情复杂,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尚且不知你究竟犯了何罪,所以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你的家人我可以救,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童虎急切地问道:“那将军打算如何营救我家人?”

他并非不相信陆平,而是大景法度森严,遇赦必立功。

当然,也不乏达官显贵动用权力暗箱操作,然而以陆平如今的地位,显然还不够格。

陆平则用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汉侯尚欠我一个人情,待回去后,我便向她请求,请她出面将你家人救出。”

“汉侯?”

童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若是汉侯出面,那自然另当别论。

可是汉侯的人情何等珍贵,陆平岂会为了他这个奴兵轻易动用?

“将军为何帮我?”

陆平微微浅笑,笑容如春风拂面。

“你我素不相识,你却敢将全家性命押在我身上,这是何等的信任,我自然也该拿出些诚意。”

“可我只是一介……”

“你自己说说,我何时将你当作过奴隶?”

“多谢将军!”

童虎朝着陆平深深一拜,起身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当年之事告知将军!”

陆平却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方才说了还好,此时我已答应救你家人,你再告诉我,这味道就变了。”

童虎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他的眼神中忽然有了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陆平再度看向童虎,忽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一时仍想不起来。

“你的伤,没大碍吧?”

陆平瞥见童虎腹部用于包扎伤口的布条已然变成黑色,心中不由一紧。

童虎摇了摇头:“多谢将军关心,区区皮肉伤不足挂齿。”

但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显然伤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轻松。

接下来的两日,二人几乎再没有过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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