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边摇着头,边流着泪,仿佛已经不再相信还有未来。

“兰小姐。” 突然有一女子在背后对我唤道,“符公子命我今晚为兰珍小姐取出死胎。”

闻言,我转过身问道:“你就是符惕山上的医女吗?”

“是,我是医女沈时鸢。”她面无表情的应道,“兰珍小姐岁数太小,胎已死去多时,腹中存有腹水。不可再耽搁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时鸢姑娘,劳烦请你尽全力。”我颤抖着说着,便让开了路。

沈时鸢点点头,边绕过我打开医箱,抽出金针。迅速在珍儿的肚上几处穴位依次刺入,瞬间卸去了反抗的力,她很快不再抵抗。

我感受到此医女应也是身上带着功夫的。

随后婢女端上一碗药,一口口喂入珍儿的口中。

我在一旁向珍儿解释道:“珍儿,这是为你治病,你配合一点。” 兰珍惊恐万分却依旧眨眨眼表示听懂了。

沈时鸢伸手在珍儿肚子上按着,突然她用力一按,表情有些变化,却好似难以置信。

我不禁问道:“时鸢姑娘,怎么了?”

萧商羽突然快步走向前来,与我并肩,一齐审视着沈时鸢。

沈时鸢的表情有些奇怪,突然站起来,眼神示意我们出去。我们只好跟随她到了房外院中。

“怎么了?” 我再一次问道。

沈时鸢脸色有些难看,犹豫着说道:“这胎昨夜我明确确定早已死去,腹中已有腐烂迹象,且有腹水。”

“符公子便与我商定,先用些补气血的药,养足精神,今夜立刻取胎。可,就在刚才,这胎居然好似活胎,开始动弹起来。这,着实怪哉!”

“不可能,她肚子里已无活气。” 萧商羽突然出声补充道。

我这心口发颤,这是何意?死胎又活了?

我瞪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望向萧商羽和沈时鸢。

沈时鸢担忧的说道:“我今日已分了三次给她服下堕胎药,此胎无论如何都不应如同现在这般还能活动。”

“你照常进行。如是邪物,萧某一样治得了它。” 萧商羽命令道。

沈时鸢又望向我,好似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已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却仍旧嘱咐道:“时鸢姑娘,劳烦保住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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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不再耽误又回到了房中,此刻我定下心神,的确隐约在珍儿的肚中嗅到一丝妖气。

我诧异的回头看着萧商羽,萧商羽正单手点算了一番,随后将我拉向他的身后。

“怎么了?” 我不解道。

萧商羽并不回答,只是将我藏在他的身后,他宽大的肩膀亦是挡住了我的感知。

沈时鸢抬手拔出她肚上的两根金针,珍儿仿佛又有了一些力气,开始在床上动弹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

“兰珍小姐,我现在要为你取胎,你已服下第三副堕胎药。此胎并不大,你放心用力,我保你无事。” 沈时鸢脸色镇定如常对珍儿说道。

珍儿的目光却在找寻着我,口中疼的不断呻吟。

我十分着急,便大声回应着珍儿:“珍儿莫怕,阿姐就在此等你!” 刚想走过去,萧商羽却十分严肃的将我拉住,不允许我走近。

此刻我焦虑的很,也不想在此刻与萧商羽起冲突,便顺从了他的意思。

随着沈时鸢不断施针,珍儿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大。如此折腾一个时辰后,浑浊的羊水已将床单都打湿,可依旧不见胎儿滑落。

随着肚中的动静却越来越大,珍儿疼痛的不行,扭曲着在床上越发凄厉的叫唤着。

“时鸢姑娘,这是如何了?” 我虽看不见,可听着这叫喊声心中着实担忧不已。

沈时鸢此时并不答话,熟练的从医箱中拿出一把参片,塞入珍儿的口中,嘱咐道:“含着。”

珍儿此刻已进气不如出气的多,奄奄一息,连点头的力气也不够。

只见她一只手继续提起金针,在另外几处穴位刺入。而另一只手反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烛火上细细烧过,便要毫不犹豫在珍儿的下体侧切一刀,助她落胎。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珍儿的肚子里仿佛真有个活物,感知到了沈时鸢的动作。

珍儿的大肚猛然向上顶起。这一下沈时鸢十足慌了神,不敢下刀,冷汗随着额角发丝滑落下来。

珍儿却随着这一下,头一歪便彻底没了动静,下身缓缓溢出了血。

血从床单漫到地上,黏腻的血腥气充斥着整个厢房。

我的心渐渐冷了下来,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颤抖着问道:“时鸢姑娘,我小妹,她如何了?”

沈时鸢默默闪开了身子,眼神示意我上前。

我见不到她的表情,便继续问着:“这胎,落下来了吗?”

死一般的沉默以及房中的血腥气都已明示着我答案,我却依旧难以置信。

就在我踉踉跄跄要走上前去查看之时,萧商羽突然从身后环抱住我,右手快速结了一个手印,旋身将我护在胸前。

就在此时,珍儿下体竟窜出一只巴掌大乌黑油亮的蜈蚣!它的嘴角还在咀嚼着珍儿的脏器,脏器猩红无比。而它漆黑的眼珠阴恻恻的盯着我!

它并不攻击其他人,明知萧商羽已布结界,却还是依旧飞身撞向结界!

萧商羽将我往房外一推,他身上杀气四溢,从袖中抽出金鞭,冷笑着说道:“孽障,我没来找你,你倒是找上门来!那今日萧某便要,替天!行道!”

他咬破手指,将鲜血往金鞭上一抹,金鞭上竟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那蜈蚣见萧商羽上来便是要命的招数,便立刻改变了战略往沈时鸢脸上招呼起来,沈时鸢哪里见过这阵仗,手持匕首慌乱砍着、躲避着。

我此时心中着急,却又无法帮忙。

萧商羽确如传说中那般杀妖如麻,娴熟无比的左手甩出黄符,瞬间抵挡住了蜈蚣对沈时鸢的攻击。

沈时鸢此刻向后一滚,直接侧翻出了房门。我猜她应是去禀告符玺去了。

此时房中仅剩我与萧商羽两人,婢女们早已四散逃离。

萧商羽右手大力甩出一鞭,直抽上蜈蚣那坚硬的外壳,而那蓝色火焰好似活物瞬间缠绕上蜈蚣整个身体。

蜈蚣被烧到后,立刻倒在地上不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在蓝色火焰中翻腾着。

萧商羽却依旧不依不饶,一鞭又一鞭的往那蜈蚣身上抽,像是在泄愤。直到将那蜈蚣抽成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他才停了下来,对我说:“你妹妹她……”

我无力的说道:“让我再跟她说说话吧。”

萧商羽侧身让开,我从房门口一步一步走向珍儿。

才刚走到一半,绣花鞋便湿了。

黏腻的液体没过了我的鞋垫,我嗅着气味,再一次跪在珍儿的床边。我的膝头很快被她还温热的血浸湿。

“珍儿,我是兰裕阿姐,你还听得到吗?”

“你的胎,我们拿走了。”

“你以后,便干净了……是阿姐对不住你……没能保住你………” 我说到此处,声音哽咽起来,又一次泪流满面。

此刻她已不会再回答我。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她与我已然生死相隔!

“萧商羽,让她干干净净的走吧。” 这是第一次,我对萧商羽请求道。

萧商羽点点头。

珍儿以这样惨烈方式死在我的面前,而她肚中的胎也被当作刺杀我的利器。

如若不是萧商羽,我今日也得交代在此,在短短两日内他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好不容易从迎香阁救出珍儿,好不容易姐妹重逢。就一个晚上,我永远痛失了珍儿,相见即永别。

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这一切竟又是一个局。

迎香阁早已在她肚中种下妖虫。无论珍儿是否被救出,她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我心底汹涌的恨意,在此刻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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