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然今日乍知父母被害,心中恨意滔天,只顾杀来报仇,若不是这符纸自己掉出,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随着符纸燃烧,一道白朦朦灵光“咻”的一下,凝为一个浑圆气罩,其色淡白,隐现金芒,将李默然周身笼罩其中。

“这是……”不待李默然看明白这气罩用途,双眼突然一黑,眼球一阵剧痛。

他心知是毒液腐蚀到了眼睛,刚刚燃起的希冀,瞬间又化绝望。

失了双眼,李默然自知再难同此妖抗衡,不顾一切拔起刀,正要挥斩搏命,巨蛙却趁机一声干呕,将他连人带气罩一并吐出。

李默然打了个滚起身,已是东西南北莫辨,胡乱一刀砍出,刀锋甫出便停,仿佛被什么极为坚韧之物抵住。

李默然一愣,这口长刀连蛙妖的皮肉都能斩开,却斩不开这薄薄气罩!

他心中顿时明白,这气罩大约是一种防御法门,而且效果十分不凡。

只是自己用时,已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被它这般一裹,却连最后反击之力也丧失了去。

一时间心中气苦万分,却听那巨蛙“咦”的一声,口吐人言:“呱?天罡护体?这是茅山派天罡符!糟了,这刁民居然认得茅山派的高道!”

李默然听它语气中颇有怯意,微觉解恨,心想既没机会杀死此妖,能吓它提心吊胆也好!

当即便要把自己和茅山派关系夸大一番,不料一开口,只发出“哇哇”之声,原来随着毒液流下,嘴唇、舌头,也已开始化去,腐肉滑入咽喉,呼吸顿时滞住。

只听巨蛙自言自语道:“本座这禅院却离茅山不远,岂能得罪那伙道士?嗯,这刁民眼见必死,只要不死在本座禅院里,谁知道是我下手?妙哉,妙哉,呱呱!”

说话间调转身体,前面两只短足撑着地面,两条后腿狠狠蹬出。

便听砰的一声,那气罩裹着李默然,皮球般高高飞起,凌空飞出十余里,落在一处荒草丛生的河滩。

约摸一炷香功夫后,但见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大鹤翩翩而落,徐老道慌张张从仙鹤背上跳下,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凑近一看,只见李默然皮肉几乎化尽,整个人已不似人形,气息更是全无,不由失声道:“分别不到一日,如何竟弄成这般模样?”

说话间手掐法诀一指,那气罩“呼”的消失,一阵腥臭味道顿时弥漫,险些冲了徐老道一跟头。

徐老道屏住呼吸,皱眉细看片刻,咬牙道:“这似乎是水中精怪炼就的淤毒……罢了,贫道本事有限,只能请师兄出马了……”

说着解开道袍包裹住李默然,抱着跳上仙鹤,喝道:“回去。”

那鹤翅膀一振,带着两人飞起,不多时再度落下,乃是茅山林间一处小屋。

徐老道放下李默然,慌慌张张去道宫寻得师兄,把事情经过一说,苦着脸央告道:“若虚师兄,此前若不是这后生仗义出手,贫道怕是要折在扬州,贫道死了也无妨,却不免丢了本派的颜面,总之这恩情若是不还,贫道心有挂碍,道行怕是再难寸进。”

徐老道的师兄乃是茅山派当代掌门,道号若虚,生得身材高大、鹤发童颜。

他板着脸听徐老道絮叨半晌,摇头叹道:“你已非茅山门徒,如何便丢本派颜面?况且如今大劫渐起,只宜守静,不宜出山,才是避祸之道。贫道让你回山,却不是让你招灾惹祸的。”

徐老道扯住若虚道长的袖子不撒:“师兄,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既带他回了茅山,岂不是说他也同我茅山有缘?”

若虚道长几次甩臂,徐老道只是不松,一时也自无奈,叹气道:“罢了,贫道也懒得同你多说什么,总之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徐老道小鸡啄米般将头连点:“晓得晓得,贫道也只为还人因果,方好心无挂碍修道,多谢师兄成全。”

说罢殷勤领着掌门师兄若虚道长来到自己居所,满脸谄媚把着油灯,替师兄引路照亮。

若虚道长入得房中,俯身看了看李默然,脸色不大好看,又轻轻嗅了一嗅,摇头道:“好厉害的淤毒!鸿鹄啊,此人骨头都将化尽,魂魄也已离体,你却让贫道如何救他?”

徐老道连忙嚷道:“师兄!你莫欺贫道,只要你舍得一块还魂玉,为他重聚魂魄,再以灵药止毒,如何救他不得?最多以后样子丑些罢了,可是男儿丈夫又非女子,生得丑些何妨?”

掌门听了摇头撇嘴:“你此言好不轻巧!他如今化的似蜡一般,哪里是丑些?分明便是能吓死人的怪物。我若是他,宁死也好过做人人厌弃的怪物。唉,还是好生埋了罢,回头贫道去下面打个招呼,设法让他托生个富贵人家,也算我茅山派还他因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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