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巷是全渭州独一份的好地方,不因为其他,主要是这里有着全城唯一一块湿地,初入巷子便有一阵湿润的风迎面而来,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到了江南一般。
西北缺水是众所周知的事,这里冬季北风凛冽,余下时间南风又被重重山脉阻隔,湿暖的春风穿过千山万水到达玉门关下的时候,早就歇下了最后一口气。
然而就是在这样缺水的地方,却有一整条街都用水来造景,不可谓不奢侈。
郑岳跟着林大郎到了芙蕖巷口,墨娘跟在身后,低垂着头缩在他的背影里,一双水润的大眼睛却在打量着四周。
“这芙蕖巷看着非凡,其中的住户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吧?”
郑岳也察觉到其中的蹊跷之处,既然房产本身足够优质,房主也是有身份的人物,又是为何要变卖产业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变卖房产田产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林大郎似乎早想到郑岳会有此一问,忙不迭向他叉手行礼,口中告罪不停。
“小人知道瞒不过郎君,但这宅子确实没什么问题,也是原主人找到小人,这才敢带您过来,否则以小人的那点本事,是万万碰不到这等宅子的。”
郑岳不说话,就静静打量着他,似乎要看出点什么来,这件事情总透着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什么不对劲。
林大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强笑着继续话题。
“那户人家马上要离开去外地,行程紧,就找到小人,说是有个差不多的价码也就卖了,这不是正好赶了巧,时下有这想法,也有财力的就只有小郎君您了,小人就应了下来…”
这的确是有些巧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郑岳看向一旁的郑焕,想知道他的看法。
郑焕听完林大郎的话似乎是恍然大悟,想起了些什么,轻咳了一声,面色一肃对林大郎道:“可是要往东京去的那户人家?”
“正是!正是那家!”
林大郎连忙道。
“原来如此,算着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
郑焕轻声嘀咕着,随即对着一脸疑惑的郑岳解释道:“如此致远就无需多操心了,这宅子说不得就真是与君有缘。”
说罢甚至有些艳羡的看着郑岳,让他又是一阵莫名其妙。
“在这样的地方居住恐怕会让人忘记自己是身处戈壁边荒吧。”
郑岳有些感慨。
看样子郑焕是知道些什么的,可他只是支支吾吾,郑岳也不好多问。只能带着一脑袋的疑问跟着走。
几人进到巷子深处一户白墙黑瓦点着大灯笼的人家门前,林大郎冲着门子插手一礼,陪着笑道。
“烦请通报贵人,小人给找的下家到了。”
那门子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眼下天色已暗,就着灯笼的光看的不清晰,但也能一窥其颜色,鹅蛋脸小山眉,大概是个美人。
“请问哪位是郑致远郑郎君?”
少女门子深深看了郑岳一眼,隐没在黑暗中的眸子之中闪过许多好奇。
“贵人吩咐过,几位过来之后直接进府就是了,无需通报。”
少女说完就带着一行人进了小院。
这院子实际上并不大,与郑家的大宅相比更是显得小巧玲珑,但是其中的回廊千转百折,一段段矮墙,一座座浮桥,将整座园子和处于最中心的水域隔断,成了零碎的空间。
而这些空间之中,又被一盏盏石灯,用他们自身的光辉充塞着。一时间仿佛整个园子都不在人间,而是在梦境一样。
郑岳不得不佩服当初设计之人的匠心独具,在这样一个西北城池,要打造出丝毫不逊色于后世江南园林的景致,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还得拥有超出时代的眼光。
“郎君,主人就在亭子里等候。”
几人到湖心亭之前,少女便停下脚步对郑岳轻声道。
“致远兄,兄弟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郑焕连忙道,他自从进入这园子起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似乎有些拘束。
郑岳对于这家主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虽然不太准确也能大致的摸准其地位。
郑焕出身的渭州郑氏,乃是大宋勋贵首屈一指的存在,具说郑氏嫡长子在东京那是与皇子都可相抗的,能令这样的公族子弟敬畏的,该是什么样的人物?
郑岳心中一凛,表面却仍然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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