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重兵争夺的地方其实离着姑臧城还很远。
这是一片很大的绿洲，深入沙漠腹地，大体在月氏王城和昆邪人巢穴阿勒申大山的中间地带，一直在月氏人的实控下，是属于卢戎部落的一处领地。
“我希望能看到此间对阵形势的地图……”
月氏人的翻译转述了李牧的要求，卢戎首领援支只是迟疑了下，拍拍手，一个戎人裨将上来，翕侯援支对那裨将低语了一句。
绘制在羊皮上的地图来了，铺开在了木案上，还有人抄着火把在一旁照亮。
当下的战况不乐观，但在月氏一方也并非难以支撑。
匈奴右部的兵将强夺去了绿洲北部，却受阻于腰部的小城下，绿洲南部另有月氏人的三千人马，却并不归属李牧指挥。
“翕侯，匈奴人前后攻击城堡几次了？具体交战情形又是怎样的？”
翕侯，是月氏人部落大首领的称号，翕侯援支通过翻译的转述说明了大体的情况，看上去态度是够配合的。
匈奴右贤王纠集的兵众近万人，随军还带着大量的牛羊，野心很明显。
但在李牧看来，从军事角度讲，匈奴人想轻易威胁乃至占领姑臧是几乎没可能的。
姑臧的城廓是圆形的，用石头修建，相当的坚固。
月氏人以畜牧业为主，但同样懂得耕耘稼穑，姑臧城北的原野上就散布着若干个的村落田庄，路上看到的庄稼长势还蛮喜人的。
月氏人军队并非匈奴武装那样的完全是骑兵，装备有少量的战车，在对阵交战中占据这方面的优势。
前线领军抵御入侵者的卢戎部翕侯，也绝非好对付的普通角色……
李牧还感觉到，其实对如何有效应对匈奴右部的南下犯境，月氏王和翕侯援支应该是心里门清的。
河西走廊的北山像一座巨大的屏障，利于居高临下的主军而不利于必须仰攻的北方客军。月氏联盟坐拥河西走廊的丰富物产资源，对手是从荒凉的阿拉善高原长途奔袭，还必须从茫茫沙漠里爬出来。
故而，最简单的策略就是避其锐气，耗其元气，等匈奴军队的给养不济而难以立足时，再重拳反击，驱逐对手夺回失地。
选择冬季动手反击，是最佳的。
李牧再度端详沉默寡言的卢戎大首领，翕侯援支也在专注凝视着李牧的眼眸。
漫天星辰，月光下的卢水极美。
如果不是战争，卢原绝对是一处滋养人的好地方。
这座城堡不大，方圆不过是千步上下，位置却极好，外加月氏军的战车部队，所以让匈奴军难以逾越。
李牧与博罕的儿子阿脂哈仔细交流了一番，又让他和阿萨鲁尽量多找月氏朋友打听，好尽量做到知己知彼。
两个小伙子够走心，于是大致的情形有数了。
卢戎是月氏联盟的核心部落，渊源出人意料的不寻常。
他们的老祖先竟然参加过轰轰烈烈的周人灭商之战，所以卢戎曾是周王朝的一方诸侯，而且还从陇原老家分出了多个的支脉，远徙到了南方的华阳大山深处，甚至远远抵达了汉水流域和东方很远的地方。
对了，华阳指的是华山以南的辽阔地域，先秦之华山对应的其实是巍巍秦岭。
后来，本土的卢戎成了强盛月氏人的属部，但一直保留自己的部族名号，最终随着月氏王来到了河西走廊的东部。
源自祁连山脉，滋润了姑臧内外，一直流淌到这里的那条大河，眼下名叫卢水，由此可见卢戎部在月氏联盟中的醒目份量。
月氏王分给卢戎部的牧场和领地很大，脚下的卢原绿洲算是他们在最北部的重要家园。
大概是太喜欢河西走廊这片美好山川了，所以匈奴右贤王才想极力夺取和占有。当下的核心目标是争夺卢原，好作为进一步图谋、挤压和倾轧月氏对手的桥头堡。
李牧自己还猜测，右贤王八成背后没少受他手下昆邪部贵族们的撺掇。
除了卢原腰部地方的中枢要塞，其实卢戎人在北原和南原还各自有几个规模不大的坞堡，这种土围子用来抵御匈奴人的袭击也很有效。
没能搞到匈奴军在北原那厢的情报，因为对阵的月氏将士也说不清楚，据说右贤王纠集来的兵马不下万人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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