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向来对艺术作品有着极高的包容度,一场明显夸张过分、歌功颂德的话剧也能起身鼓掌,可是要他给这部电影打个评分,一言难尽是他忍耐力的最大限度。好在他知悉拍摄的背景故事,因此它是否优秀并不重要,而是——若莫比乌斯不是一个能够骗过洛基的江湖骗子——它展现着这个世界真实的未来。
于是,洛基叫停了所有计划,包括与外星各方势力大大小小的交易。若这些交易成行,他们将对这个末日之后的世界实行资源瓜分,就像蚁兽啃噬腐烂的大虫。而洛基行事本就鬼神莫测,因此他不必给出具体缘由,那些所谓议会、帝国、联盟连刨根问底的想法都没有,索性认为是洛基又背叛承诺、心血来潮反悔罢了。但帐还是要记的,洛基被禁止进入的某些星际区域增加了不少,通缉令上的赏金又翻了几番。但是相较于整个宇宙的尺度来说,就像告诉一个人类这辈子禁止踏入某几座写字楼那样无关痛痒。
他和零坐在“借”来的飞空艇上,俯瞰着这片大地上的文明,其赖以生存的熔炉就在脚下。“熔炉”这个名字可能在从未亲眼见过的人的脑海中造成了某些误解,它并非锅炉房中的大锅,每日给人们浓汤热粥,它更像是上百座火山口的集合,喷出星球核心燃烧的地狱火焰。所有城市建设都围绕着熔炉进行,因此当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仅仅指熔炉本身,而是围绕它修建的城市。
洛基则扮演着传统意义上的神灵,对凡间所发生的一切不管不问,他相信不被干涉的生命和文明会自己找到平衡,即便那些叛军对熔炉虎视眈眈,游击队四处作乱,但他们也不会做出自取灭亡的选择。那些影像片段只是断章取义,以碎片的剪辑手法故意展现最惨烈的末日景象,实际上,这些景象在每场矛盾激烈的战争冲突中都能找到替代镜头。
从那天晚上到另一天凌晨,叛军发起了总共二十七次攻击,熔炉内外人声鼎沸、杀伐不休。
零实在不理解,父亲怎么还坐得住!她坐在飞空艇边缘,双腿悬空晃来晃去,丝毫不惧这骇人的高度,颇为烦闷地大声说道:“无聊!好无聊啊!这里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嘛!要不,我们再凑近点?”
洛基也来到她身旁坐下,说道:“你只需等个结果就行了。”
“什么结果?什么结果?再给他们几百年,战争也不会结束的!如果没有我们推波助澜,他们不敢引爆熔炉,只会占领它,攫取统治权,过不了多久又会被另一波人推翻,建立新的统治国度。这就是轮回,在未来只会一遍又一遍的上演,哪有什么世界末日!要我说,咱就别打这个赌了,莫名其妙,胜负显而易见,对我们还没一点好处!”
这个观点倒是父女两人的共识,洛基不再反驳,但也拒绝任何干涉行为。
第二十八次。
不知是谁看见了稍纵即逝的战机,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星光没于夜空,战火蔓延又聚集起来,如同熔炉外溢出的通红岩浆,勾连着遥远的天际线。
黎明不及赶来,熔炉外围已然失陷。
“零?零——”一个恍惚,洛基察觉到零已经离开了飞空艇,而她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难道……不……”此时,整个熔炉发出了骇人的低鸣,使大地发出微微震颤。而这“微微”的程度已经使人惊骇不已,犹如天地即将颠倒倾覆。
洛基不再犹豫,他踩上船舷,一跃而下,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轻轻落在一处屋顶,易容形貌潜入叛军愤懑而喧闹的前进洪流。叛军鱼贯而入核心区域,目前仍止步于数道厚重的铁门前。但再严密的守卫也防不住洛基,他趁机离群独行,找到难以被人察觉的隐秘通道,再以变幻莫测的法术加持,层层突破核心区的防卫圈,鬼魅般地现身中心控制室。
在某个帝国统治的朝代,这里被称为“火下王座”。
叛军尚未侵袭至此,但王座已被鲜血浇筑,守卫与将士们不完整的尸体散在四处。洛基瞥了一眼伤口,便看出他们被谁所杀。
“零。”他喊道。
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上百个按钮及操纵杆的控制台前,更让她显得微不足道的,是巨大玻璃罩外熔炉辽阔的深邃巨口。王权临渊而立,命脉皆在掌中。一个不经意的思绪一闪而过,洛基突然想到比起火下王座,难道不是“火上王座”的称呼更加合适吗?
“零——”他提高了声音。
零转过身来,兴致极高,大喊道:“正在加压!”
一阵电流走遍洛基全身,使他肌肉发抖,但其原因为何,他已无暇思考,抬腿便飞奔而去。这是头一次,零在掌中藏了个尖锐而隐秘术法,回身向洛基突袭——
她重重按下一个按钮,双手高举,大喊道:“程序锁死,完成啦!欸欸欸——”
洛基仅侧身闪现位移了3寸,堪堪躲过零的冷刀,伸手把她推离了控制台前。纷纷杂杂的数据信息在电子屏幕上涌现,阅读异星的专业性文字对他们来说并非难点,洛基很快便明白层级保密工作的必要性,他不该让零在事前就知悉如何引爆熔炉,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又绝不会拒绝零的求知渴望。
在接下来,熔炉的功率将成指数倍无限增长,程序被锁死,制动装置失效,整个星球如永不停转的马达,直到指数爆表,熔毁爆炸。
末日已成定局。
大地深处又传来一声低鸣和震颤,王座间顶部的吊灯不堪其扰,锁链挣断,重重砸向地面,脆弱的玻璃外罩在地板上炸开一朵晶莹剔透的白色花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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