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己训完妹妹,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就见自己让给钧田的主房内燃着烛火,院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下人伺候,想必是秦大哥屏退了。

他边唤了一声大哥,边自己掀了帘子进房。果然,钧田坐于榻边,手持了一卷《尉缭子》,正看得入神。

见他进来,忙起身让座倒茶。克己本就不爱奢靡,房内陈饰简单质朴,夏氏怕亏待了贵客,送了好些珍玩陈设,此时也不知哪去了,想是钧田又命人收拾了。

“大哥,还住的习惯吗?有何需要尽管提,咱们都是一家人。”

“我出身寻常,不甚讲究,和兄弟们在军中天被地席的更是寻常事,府中盛情款待,还哪有不习惯的!”

钧田提了紫砂横梁,缓缓将一注水流倒入盖碗,白白的瓷碗里碧绿的茶叶舒展开来,显出窈窕的身姿。

水汽氤氲,模糊了钧田的面容,让他锋利的棱角柔和起来,他平时就是不言语也显出一种威严的气势,现在反而温润了一些。

“大哥,你说真的有可能是金亦扬所为吗?”

“刺杀咱们和买枪的应是同一人,只是不知若是这个金亦扬他既没有人手买这么些枪做何用,我现下也正糊涂,命手下那些弟兄悄悄打探着。”

他拂了拂衣角复又坐下,端祥了一下正自思索的克己言道:“无论是他与否,令妹的婚事还是要谨慎些的好。”

“唉!这是自然。”说起丹瑟,克己面上又挂上一丝愁容,“家父从小便教我们,婚姻大事必得寻到自己真心所爱之人,不可用来当作筹码利益,家族也不必靠这个去联姻扩势。”

他端起茶来润了一口又道:“这反而使得妹妹素日行事乖张,岂知这纵容是把双刃剑,她见得几个人,看到有不同的便迷了心窍,我这个妹妹,从未将何人放在眼中,偏偏对这个金亦扬难以割舍,这世上唯有情缘二字着实难以捉摸。”

“家父家母都不甚看好这个婚事,只是妹妹,不提也罢!”

钧田微微笑着给克己续了茶:“不必忧心,依我看令妹水晶心,玲珑肝,她迟早会转过弯来,你们莫要生拦,反而激她,不若冷着点,时候长了她自然明白。”

“大哥说的是,我看就这么最好,说多了恐她不喜。”

想想堂堂少帅除了吴大帅听服过谁,如今在钧田面前居然恭顺如斯,若要丹瑟见了,岂非又要凭添一段气恼。

……………

哐啷一声响,是一个釉里红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跪在金府大厅青砖地面上的车家管事也是见多识广的,只一眼便辨得是大蒙朝的御制,搁在今天又是乱世,有价无市的那种。他心里暗暗叫苦,果真不是趟好差事,

“你说什么,好好一个人送到你府中,怎的……”亦扬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心口跌坐在圈椅里。全公公忙上前替他抚了心口,呵斥旁边的小内侍:“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去給殿下取了清心丸来!”又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倒碗新茶来!”吩咐完毕才冲车家管事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来回禀,可看好了确是我家珍珠小姐?怎么起的火?我们怎么向禁都的太傅报丧交代!”

管事的苦着脸道:“我家老爷说了,车府全府的性命也不够赔给太傅,只看殿下怎么说,请大帅和夫人做个中,什么要求都不过分。”

“好,好啊,这样了还拿大帅来压我,贵府真是……”亦扬悲愤交加,伸手取了怀中帕子覆在眼上,泣不成声。全公公用手上下摩挲亦扬后背,此刻他是没有胡子,否则都要根根气的立起来不可。恨恨道:“这奉天竟姓了车不成?难道还没个讲理的地方,天家的人都可以随意践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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