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去形容时间为何物,这种虚无缥缈或许又真实存在的东西,是一种简单的抽象。简单在于它很好理解,抽象在于它很难解释。就像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一样,这种问题的价值和存在意义就在于它的的确确存在,仅此而已。同时,拿时间举例,思考它就如同思考鸡和鸡蛋的提前诞生论,无用但有道理。
思考时间的本身就是在浪费时间,但时间却随着思考主体的思考而流逝着,这段时间的确被完完全全地利用起来,用时间思考了时间,所以说时间是被拿来做事了的,便是没有浪费的时间。
换而言之,思考时间本身是对时间的一种浪费,同时亦是对时间的一种充分利用,因此活着就是浪费时间,也是利用时间。
死了也一样。
日子一晃已经过去四天,这四天的长度,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参差。当一种客观进入人的意识,那便成为了主观,主观于是有了不同。
有的人无感,有的人无聊,有的人度日如年,有的人感觉光阴似箭……
对包善来讲,他已经理不清所谓时间的长短,自从他一个人落荒而逃后,或许是受了刺激,那种惊惧始终未能从脑海当中消散。这位队长不明白自己何时竟变得这么胆小了,有一种阴影在他脑海当中挥之不去,有一个人的影子在他左右缠绕着,他快崩溃了。
包善闭上眼睛便看到贾有德的样子,下一秒却是全身沾满鲜血的宇飞缓缓向他走来,吓得这位队长一个激灵。
他大口喘着粗气,途径一处村庄,包善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休息下。这已经是个死村落了,大概是村民们都已经搬走,或是交钱受了黑条庇护,总之,零零散散的木屋早已失去了他们的主人,包善只需随便推开木门,走进去便好。
坐在床上,他呆呆地愣着神。
似乎屁股传来的柔软触感,能让这位队长好受一些,他忽而轻松许多了。
突然,他听到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方才放心一些的包善瞬间紧张起来,他连忙趴在窗台向外看去,是一群身着白色袍子的人!这位队长想翻出屋子逃走,可他不敢,因为那伙人已经足够接近。包善只能躲在墙角,压制住核力的波动,留下两个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只怪老天爷不开恩,有人向这间屋子走来。
情急之下,包善连滚带爬地钻到床底,大气不敢出。
他听到脱掉鞋子的声音,扯下衣服的声响,似乎不止一个人躺在了他的脑袋上。接着那床便震动起来,轻轻的呻吟声和喘息声在房间当中回荡着,包善屏住呼吸,他大概能猜到什么,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听到的。
“陆大哥,你轻点儿……”
“陆珂,上次你就是第一个,讲不讲理?”
“别生气方大哥,我帮你来……”
“啊,啊……”
“方旅,要不咱仨试着一块儿……”
“真是,讨厌啦……”
所谓时间的长度便在此刻有了明确的不同,或许床上的三人感觉时间的过去快如流水,可对床底下的包善而言一秒便是一年。他只有将手指紧紧地扣向地面才能压制内心的那股慌乱,好让自己不断颤抖的身躯稳定一些。
脑袋上方的每一次震动,传出的每一次呻吟声,就像一把刀一遍遍扎在包善的身躯上,扎在包善的灵魂上,好让这位队长的精神彻底崩溃,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有那么一刻,包善想冲出去,将几乎就要压垮他的恐惧和压力彻底释放,但本能却战胜了冲动,让他成为一动不敢动的皮肉,孤零零地瘫在地上。
如同折磨。
当房间里的动静逐渐消停,当三人结束肉体碰撞的闹剧,可怜的包善却是如同受了酷刑。头顶传来的震动就好像将他困在笼子放进水里不断摇晃一般,如今他终于爬上岸,心力交瘁之余,却是浑身都湿透了。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以至包善有些怀疑他接下来听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两位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哦~”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消息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乃是返回白城路上歇脚的最佳地方,料那寒羽晴一定经过此地,到时候,我们将她截杀于此,毁尸灭迹,谁能晓得?”
“哈哈哈,寒队长啊寒队长,别怪我们无情,要怪就怪你知道了我们小宝贝的秘密,这白城,就去地狱找吧!”
“哎呦,陆哥哥,方哥哥,到时候可别弄脏了那件衣服,这白条队服像破烂一样,穿在身上可难受死了。”
“那是自然,寒羽晴是什么东西,也配穿那种宝贵衣服!”
“那件衣服,只配得上咱家宝宝!”
听闻此言的包善当即昏死过去。
待这位队长醒来,只觉得裆下一股湿热,原来是惊恐过度导致了洪流涌出。现在好了,不仅误打误撞地知道了池鹃,方旅,陆珂糜乱的事,更晓得这三个人策划的惊天秘密,若是被发现,包善很清楚,只有下地狱这一条路在等着自己。
人或许在情绪爆发后有着目空一切的平静,至少包善是如此。他听到自己脑袋上方传出交错沉重的呼吸声,他知道这是自己离开这里的好时机。
包善小心翼翼地爬动,爬出床底,爬过三人纵欲过后丢在地上的贴身衣物。他缓缓起身,原来已是深夜。包善借着月光,看着躺在床上裹得严实的三人,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寒意。
崩溃的人,很容易有不理智的想法,因为这种崩溃,正是眼前三人所给予的。
可求生的本能终究让这位队长重拾软弱,包善轻轻地推开门,逃了出去。
那扇门很听话,一声也没吭。
……
遗憾是一种惋惜,是本应能做到的却没有做到。可或许,本就无法做到的事,起初我们觉得可以办到,必然的失败来临时,理应不会感到遗憾。但事实恰恰相反,这种我们认为能够做到却根本无法做到的事,只会诞生一种新的,更加令人痛苦的情感——自责。
为什么自责呢,恰恰是因为那种念想,造成了最终结果的失落感。一个将死之人,若不知自己死期,尚怀有一丝希望,那种希望随着生命一同逝去的悲哀,是最折磨的苦楚;而倘若身怀绝症者明白自己将会在何时死去,想必他早就趁着时间了结遗憾,痛苦,或许只存在离开时和离开前的那一刻。
自责也分两种,一种为了自己,一种为了别人,更刻骨铭心的是后者。因为后者,增添了最无赖的道德。
那一刻,宇飞感到心脏突然的刺痛,他忽而愣住了,一遍又一遍确认自己的核力感知是否出现偏差,
“不,不可能……”
近几天,“夜”的三人一直和宇飞呆在一起,自他们遇见这位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宇飞不安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么?”宇飞的局促不安甚至转变成了焦躁,江冉看向这位男子,疑惑地问。
“跟上。”
只一瞬间,这位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但他是留了核力痕迹的,以便三人能够知道他的去向。所谓赏金猎手们全员愣住,却又不得不追上去,因为宇飞是他们追寻目标的唯一指引者,没了线人,他们做的一切努力就成了白费。
“夜”的三人承认,宇飞是一个既有想法又有实力的人,但伴随两者而生的,是他突然而奇怪的做事风格,就像这次无预兆的离开一样。抛开一切不谈,即便三位赏金猎手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是及时打断了那片刻的愣神,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可一件简简单单的,摆在表面上的事情,还是让三人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家伙的速度,快到突破认知!
就算将核力输出到最大,那种豁出命去也追不上的无力感,在三人的心中变得愈发浓厚。而用以追踪的核力痕迹断断续续,时而出现,时而完全消失。宇飞,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全速前进着。
这位男子每跃出一步,身前如同出现一张透明的薄膜,他穿过去,核力伴随着他的身躯完全消失,却又霎那间在远处凭空出现。宇飞如是穿梭着,像是打开了空间的一扇门,将长度铺在一张平面,用跨越空间的方式,缩短跨过距离的时间。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他留在她脑袋中的印记剧烈波动起来了,宇飞明白那股波动的来源——他可以通过印记感受被施加者的核力状态。尽管这位男子已很难用大脑冷静思考,但他反复确认,明白这股波动来自寒羽晴,而印记也已经告诉宇飞,此时寒队长的位置。
很远……很远……
他的耳边没有一点儿风声,因为他并没有用常规的方式赶路,可宇飞却觉得感官被黑暗遮蔽,不仅是声音,就连视线也愈发模糊,直到大量消耗核力的身躯变得沉重,他才注意到自己早已全身湿透,那是冰冷的汗。
核力不足是宇飞的短板,即便他可以瞬间将夜的三人甩得无影无踪,但剩下的力量,能够支撑他去到寒羽晴的位置吗?
他不知道。
四天多的行程,对如今的宇飞而言,要想瞬间赶到,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只能尽可能的缩短时间,最优地利用剩下的微不足道的核力,找到寒羽晴。
那绝对不是简单的核力流转所引发的波动,而是印记随着被施加者体内核力的紊乱产生的震动。除了非正常情况的发生,宇飞想不到其他可以引起印记如此不稳定的情况。
他的脑海中闪过数种可能,但他不希望是任何一种。由他所牵连的寒羽晴的印记跳动的越来越剧烈,像是在焦急地呼救,可宇飞清楚,那根本不是呼救,而是一种挣扎,为了活命的挣扎。
“求求你,一定要撑住。”
印记的波动正逐渐加强,尚能给宇飞一些安慰,这至少证明,留在寒羽晴体内的印记完好无损,且她的核力流转依旧存在,只是显得不稳定罢了。
他想过种种可能性,以及为接下来的行动制定了丰富的计划,他也清楚,一定会有意外发生,但未曾想到这种意外竟落在了寒队长身上。一边感受着印记的波动,一边稳定着自身核力的流转,不断在空间当中穿梭的宇飞冷静了些,他仔细地捋了一遍,究竟有谁被他种下过印记:十队所有队员,寒羽晴,周雄,六队所有队员,笠,李渊,李弃……哦不对,李弃的被人抹除了……除了这些,别无他人。宇飞不得不说服自己,印记的来源不可能出错,她的核力性质,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能再思考下去,分神会影响他赶路的速度,以及核力的分配。不论距离远近,宇飞的核力消耗已经接近总量的一半,他必须用剩下的核力,以最短的时间抵达寒羽晴的位置。
寒队长受伤不轻,赶路的速度一定受到限制,尽管是整整四天的路程,但四队的位置,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
三个小时,这是宇飞给自己设置的底限,他需要寒羽晴再撑三个小时。
只希望一切如他所愿。
宇飞狂跳的心脏总算安定了些,这位男子重新变回往日冷静的模样,尽管先前的一身冷汗尚没有消去,但他并不在乎,至少冷汗消散的些许凉意能让宇飞保持清醒,好让他不胡思乱想。
他试着通过印记找寻其他人的位置,却发现周雄等人,以及十队诸队员们却会合在一起,他们偏离了正常返回白城的路线,况且距离寒羽晴尚远,并不能帮上忙。
不过还好,至少他们人多势众,不会有什么危险。
若是他曾给四队的队员们也种下过印记,或许他能了解的更多,可惜没有若是,眼下能了解寒队长情况的,也就只有他能感受到的波动。
宇飞想通过印记,传达一些话语给寒羽晴,可这都是无用,即便她能听得到,寒羽晴也无法作出回复,印记传达的消息是单方向的,只能通过核力波动得到反馈,而不能进行心声的交流。
这位男子并没有将心思过多地放在印记的改进上,他从白及那儿偷师过来,目的只是为了知晓原理,从而抹除被施加者的印记,若非必要,他根本不想给任何一个人施加印记,因为这有反道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印记传来的核力波动也在紊乱中逐渐加强,可一个时辰出头的时候,波动的增强停滞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如同罗马的角斗士,若失败的结局是生命走向终点,那每个拼到极致的勇者,总有走向下坡路的时候。当力量干涸,求生的欲望便开始枯竭,生命之火会随着力量的流逝而逐渐熄灭,直到变得暗淡无光,化成一堆焦土。
现在的情况便是如此,当然,这种波动停止增强的情况还有一种,那就是寒羽晴的确遇上危险,但这种足以引起她体内核力剧烈波动的因素已经平息,寒羽晴或许已经安全了。
可宇飞并不这么觉得,先前他本能之下表现出的惊慌就已经告诉这位男子,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就像是上天故意安排,核力剧烈波动所引起的印记的震颤达到顶峰后,开始理所应当地减弱,这种减弱的感觉又让宇飞的情绪增添了一丝不安,他知道生命之花开始枯萎了,他不敢再胡思乱想。
越想,宇飞便越怕。
冒着核力提前枯竭的风险,宇飞在空间当中跃迁的速度再度加快,他不可能再留任何的余力,因为,有些东西,是耗费多少力气都无法挽回的。
或许宇飞心中已经知道答案,或许他所想的最坏的结果迟早会来,可能接受这一切的,只有曾经那个冷静且天才的自己,而不是如今什么都做不到的他。
印记的波动持续着,可那种生命的灵气却没有了,她不再挣扎,像是空洞而冰冷地望着天空,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恨而离去。继续跳动的,不过只是那颗没有感情的心脏,可她的心却早已经死了。宇飞能够感受到的印记波动的减弱,不过是她即将离开的灵魂,缓缓向她的肉体道别罢了。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宇飞的绝望,在时间的流逝中愈加放大,他不知道自己能够用什么办法赶过去,一种他未曾领会过的东西,在如今,正渐渐将宇飞包围。
它叫做“无力”。
印记的波动已经十分减弱,就像是一场剧,剧的开始和高潮部分放映过去,结尾便突兀地来了。正如观众们意犹未尽那般,宇飞多么希望将影片带倒回去,因为对这位男子而言,这部剧已是终结,是一部制片公司已经宣布完结的剧,它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有的人也想要倒回去,但他们试图体会的,只是重来一遍的愉悦,是满足自己的欲望,因为它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宇飞忽而觉得并不太着急了,因为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恨意,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要失败的人最后的反扑,像将死之徒最后的狂欢,他只觉得想要发泄什么,他又变得不太冷静了。
精神上的挣扎,正随着波动的减弱而消去,或许,当这种波动真正消失的时候,他也能真正变回那个冷静的他了。
“唉——”宇飞长叹一口气。
许多凌乱的画面灌进他的脑海里,每一张都是些零碎而又模糊的样子,甚至有好多凭空臆想出来的,沾满鲜血的,不忍直视的场景,直到这一切的一切在宇飞的意识里化为灰烬,处在灰烬中央的,是一颗微弱的,逐渐消失的火星。
这位男子停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抬起了头,他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但宇飞还是结出了印结,将所剩下的最后的,所有的核力全部用上,去发动他还不太熟练的术式。
可是,那颗火星忽然熄灭了,就像正拨弄着的,连接你我的琴弦瞬间绷带,指尖的触感,荡然无存。
宇飞错愕地愣在原地,随后因术式的反噬而吐出一大口鲜血。
弦绷断的声音,在他的耳边,
嗡嗡作响……
……
一整个白天,一整个夜晚过去,似乎距离宇飞的出发有将近二十个时辰了,在这寒冬的清晨时分,温度简直降到冰点,稍稍吐息,便是一串白雾。
三人循着断断续续的核力痕迹姗姗来迟,若不是宇飞停了下来,恐怕这辈子他们都别想要追上了。
那位男子就坐在村庄边缘处木屋的房顶上,一身黑条衣袍的打扮着实单薄。他在手中轻轻摆弄着一支红色羽毛,面无表情盯着赶来的三人。
任你杀旋即就要发怒,看到宇飞的莫时楷也怒火中烧,换谁来,被无缘无故地甩了都要生气,但江冉还是再一次制止住他们。
她清楚,就算动起刀子也无济于事,即便能够击败他,可以宇飞的身法,他怎会漏出破绽呢?
“天气稍寒,添件儿衣服吧。”江冉取出一件“夜”的斗篷,向上方的宇飞抛去,这件衣物,的确比黑条的袍子厚实不少。
四目对视的那刻,江冉紧张了下,那位男子的眼神忽而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十分冰冷,寒芒毕露。
总之,很可怕,又很奇怪……
两位伙伴对江冉的举动十分不解,女人的想法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好心给那小子添衣,就像自讨苦吃,忘了他之前无缘无故把他们甩了的时候了?
宇飞接过斗篷,从那房顶上纵身跃下,旋即转身离去,将毫无感情的声音作为回礼。
“走吧,去把那叶原白杀了。”
三人稍稍愣神,连忙反应过来就要追上去时,方才发现,宇飞并未消失,仍在视线当中。
这次,他走得很慢,很慢很慢……
……
不久前,在荒原之上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十队诸人,似乎有所发现。没了队长,大家伙也没了任何关于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打算,与其早早返回白城,不如在这大漠之上多闲逛一会儿,也好借着机会呼吸来之不易的自由空气。宇飞的叛变依旧令队员们感到震惊,包括李弃在内的三人也不例外,只是他们觉得其中定有猫腻,尚不能相信罢了。
所谓发现,是几位队员边行进边四处远望时,看见的模糊人影,虽然不太确定,但为了同伴安全,还是第一时间将其告诉大家。
也不知为何李弃有了如此眼力,一般人还在眯着眼确定远处是不是人的时候,他却已经开始辨认那些人的样貌了。尽管这对少年而言也同样困难,但若有熟悉面孔,他也就大概能够知晓那群人是谁。
“似乎是六队,我好像看到周雄了,呃……看样子他们还抬着什么东西。”李弃说道。
大伙夸赞少年眼力如神之余,也迎来了要面对的问题,那便是——要躲着六队,还是与他们会合呢?
这里绝不是返回白城的必经之路,因为十队是故意饶了几个大弯兜兜转转行至此地的,一方面是为了留出时间在外面闲逛,另一方面也是避免和其他队伍发生直接冲突,没了宇飞,倘若碰上包善,贾有德之流,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因此,刻意绕走的十队,理应碰不上任何一支白条的队伍,现在又怎么跟六队遇上了呢?
最终,大家选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就这么走下去,至于六队会不会找过来,那是他们的事了。
似乎,老天爷却愿意将他们凑在一块儿,两支队伍一边行进一边靠拢,会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周雄心里自然也很不安,六队还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师龙彬,谁能确保远处的那伙人没有威胁,好在足够接近后,周雄能够认出,遇上的不过是十队的队员,没有队长宇飞,十队的威胁便少了大半,他也就能够放心接近。
于是两支队伍顺理成章地撞在一起了。
周雄并非所谓不善言语之人,双方尚隔一段距离,这位队长便扯开嗓子,用他雄厚低沉的声音吼道,像是命令,又像是打招呼,
“喂,你们,过来看看这个傻子还有没有救!”
那般嗓门着实大的惊人,只是言语中并无敌意,况且周雄也算熟人,十队队员们稍作商量后,便一起凑上前来。
被几位队员抬着的师龙彬仍旧“睡”得安详,只要在白条待得久了,自然知道这位首席队长的身份。当然,对于笠和李渊而言,他便是那日把他们两个捉上中央台的面孔之一,或许对其名号不太了解,但印象不可谓不深。
再经身边人一解释,这位被六队抬回来的,就是白条十位队长之首——师龙彬。
“他怎么了?”李弃问道。
周雄知道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更何况那段差点丢掉性命的经历让他难以回忆,他也就只好舍去细节,把最主要的告知十队。
“切,装死……这家伙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呐,看看他能活不能活,不能活就直接扔了。”
也不管十队有没有法子,周雄已经下令队员们将这尊“大佛”往地上一搁,似乎真有把师龙彬扔了的打算。
大伙面面相觑,倒是笠摊了摊小手,
“尝试给他注入一点外来核力,说不定醒了呢。”
话音刚落,周雄便已是暴起,他那手掌凝聚起厚重力量,似乎是刻意发泄一般,狠狠地印上了师龙彬的胸膛。只是顷刻间这位首席队长的身躯如触电般弹起,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大口大口的黑血从他喉中咳出,突如其来的震颤让师龙彬的身体表面开始渗血,先前所受的外伤,在此刻全部崩开,只一刹,这家伙便被包裹在一片血水当中,看上去很是吓人。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一巴掌拍下去还真奏效了。
体表渗血倒不算什么,身体内部五脏六腑的疼痛几度要让师龙彬昏厥过去,他的记忆有些混乱,但他仍旧不忘的是,若没能中那一记“混动波”,他绝对不至于伤的那么严重。
“呵,还真是装死。”周雄冷哼了一声,即便这位队长心里知道这是巧合,但他还是嘴臭道。
毕竟,现在的师龙彬,周雄就是让他两手两脚都能轻松应对。
面部拧曲的白条首席队长,尽自己所有力气看了看周围的面孔,确定没有威胁后,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陆……珂,方,方旅……人呢?”
“不知道。”周雄冷哼了一声。
师龙彬“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给周雄吓得抖了个激灵,他连忙后退几步,大伙也赶紧躲开。只见这位队长就地打坐,双手下按,随着核力凝聚,他竟试图将体内的紊乱压制下去,此番举动,属实惊人。
尽管白条大多数队长的实力难免含有水分,但师龙彬的实力,似乎的确与他的名号相匹。周雄暗暗咂舌,这家伙果然强大,不仅在受重创的情况下不死,还能撑到现在,试图通过核力加速身体的恢复,换做是他,可能早早就前往极乐世界了。
“你竟然还会医术?”站在一旁的李弃,悄声对身边的女孩说。
“我可只是随口一提。”笠摊了摊手。
无论如何,虽然方法有些荒谬,但这至少奏效了。看着受伤极重的师龙彬,李弃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影子——也不知道寒羽晴情况怎么样。只希望她好好的,因为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这场大行动似乎改变了许多,也许先前那种生活将要不复存在,而少年至今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此刻就好像失去了自我意识,一切举动,不过是机械地遵循最原始的人心随波逐流罢了。
不仅是他,这里的其他人也如此。
或许宇飞的离开,不过就是自我的选择,没有谁规定不能投敌,这是宇飞的自由,亦是每个人的自由。
少年这么想到,他忽而觉得,自己似乎也可以做些选择。
“发什么呆呢?”笠在身边询问。
李弃摇了摇头。
相较于少年的犹豫,周雄似乎早就做好了决定,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返回白城了。在宇飞造反后,他发觉,相比白及,自己竟然更加相信那个男人,因为他说的似乎能够将一切串通起来。宇飞已经帮他和他的队员们清除了印记,没有了潜在风险,再回白城又为了什么呢?
天下之大,为何居白城小小一隅?如今,师龙彬有十队接手,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正愁师龙彬无人接管,这样,你们照顾好他,我们六队先行告辞。”
周雄抛下话语,随即带队启程,两支队伍的相遇,不仅没有摩擦出火花,相反,仅仅是共处片刻后,便分道扬镳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李渊看着整个六队愈行愈远,略显埋怨地说道。毕竟在他看来,将重伤的师龙彬留给十队,这有些不负责。
笠浅浅地笑笑,“或许以后,在白城就看不到六队了。”
“啊?”李渊有些不解。
“没事,我开个玩笑。”
原本就在外面闲逛的十队如今只能停下脚步,将返回白城的日期向后拖延,因为师龙彬就盘坐在那里,如石头般一动不动。这位首席队长疗养的方式也惊为天人,随着核力的不断积聚,他体表渗出的血逐渐凝住,却接着再次渗出,甚至从周身缓缓升起几缕白雾……师龙彬只是紧闭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外人看来,他身上此刻发生的恐怖变化,定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
这一等,又是好多天过去。
十队队员之间难免升腾起一股恐慌,没人知道他们太晚回去将会面临什么,也无人知晓他们会不会受到惩罚。尽管在外面的机会难能可贵,但此行他们却逗留得有些太久,况且没了宇飞,回到白条,十队地位的沦落已是必然,大家心里都清楚。
最让大伙伙难以忍受的,是无事可做催生出的空洞,一天天地干熬下去,对人的折磨是越来越恐怖的。
至少师龙彬还在这里,无论如何,实力强大的人总能让人安心,更何况他还是十队的首席大队长,只要照顾好他,似乎回到白城后受到惩罚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人啊,总要有个主心骨才行。
师龙彬终于睁开双目,再次吐出一口黑血,大伙听到声音,瞬间汇聚于此,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当中,这位首席队长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师龙彬旋即就要倒下去,还好李弃和李渊兄弟二人就在身旁,赶紧从左右将他架住。待一阵眼冒金星的晕眩感消散之后,师龙彬总算撑住躯体,虽然喉咙里再次泛起腥甜,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让那口血吐出。
这位队长突然有些愣神,他的思绪有些僵硬,很难回想起发生了什么,眼前的这些人,看上去很是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们是?”
师龙彬依旧虚弱,至少说话仍然有气无力。
“十队。”李渊在一旁说道。
“多久了?”
“从任务开始的时候吗,十几天了吧。”
“知道二队和三队的去向吗?”
“呃……不知道。”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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