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来过唱百戏的,姚百岁见过变戏法的老汉空碗里变出清水,清水又变成冰块,却没见过书生这般变出满天冰箭的。

月光下那些冰箭耀眼锋寒很是好看,姚百岁却晓得那东西更要命,不由得一边退后,一边舞出大小两朵刀花。

刀光凛冽,爆开冰花漫天,亮晶晶的极为美丽。

却见那书生朝水缸里又是一抓,一把巨大冰剑出鞘,随着书生并起剑指,便就朝少年郎呼啸而去。

姚百岁斩下最后一只冰箭,巨剑便已来到眼前,忙横刀相拦。强大的冲击力让其连退数步牵动肋处伤痛不由吐出一口血来,不过巨剑却也拦下了。

那书生微微一笑,看着狼狈不堪的少年郎道:“你不会认为这就挡下了。”

话落,书生往前踏了一步又一步,姚百岁就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脊背撞在墙上无法再退。可那书生还在走,巨剑便一分一分向前,压着姚百岁的双臂不断弯曲……

“小子,杀了四个,已经赚大了。还逞强干嘛,放弃吧,没机会的。”

姚百岁瞪着血红眼珠,淡淡的说,“你斩了大郎一臂,刺了二婶一剑,今天我也要断你一臂,刺你一刀。”

说这话的少年郎,没有一丝烟火气,态度坚决好像他真能做到一样。

书生今天说了很多话,想要让那少年郎分神,断那少年郎锐气,瓦解其斗志,可那小子竟然一点也不受影响。

“小子,你这倔脾气要不得。”

姚百岁忍着剧痛,看着巨剑一点点顶着刀面越来越近,依旧不肯松了胸腹中那口气,且淡然道:“师傅说俺那不叫倔,叫执着。做事只要执着,便一定能成。所以,你只需等着我的刀……”

书生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血海上境修士,同境武者在我面前,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们碾死。让我等,就凭你那把刀,凭你不到食气境的修为,你可知在说什么。”

姚百岁淡然的点了点头,“是的,就凭我的刀……”

书生有些烦了,少年郎那股子傻乎乎的劲儿实在不好玩,不由冷笑一声,“下辈子吧。”

说着,剑指收,握成拳,巨剑轰然爆开无数冰晶。

下一刻,随着书生一掌推出,无数冰晶化作一把把锋利小刀,将少年郎钉死在土墙上……

书生走上前去,歪着头盯着跟筛子一样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少年郎,摇了摇头,叹道:“杀我你也没银子拿,拼啥命,图点啥。”

却见那少年郎咧嘴傻笑,口中都是血。

“我高兴……”

话落,少年郎的脑袋耷拉下去。

书生眉头一皱,看着死去的少年郎,心情很不美丽。

杀人要诛心,这是书生一直以来的习惯。今天他却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一个少年郎坏了心境,不由得坐回水缸上发呆,久久无语……

院子里死了五个人,院子外一身白衣的绝美女子柳眉似剑,轻轻摇了摇头,就要将小院子连同唯一喘气的抹去,抬起的手却忽地僵住了。

小院里多了一道心跳,很轻很轻的心跳。下一刻,白如雪分出一缕神念,投入那少年郎额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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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百岁闭上眼睛那一刻,天地只剩下看不见的黑,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冷,刺骨的冰冷。死了,这就死了,可怎么没有奈河桥,没有孟婆,没有汤……

也不知过去多久,姚百岁的世界里忽得多了一点金色。他凝目细看,那金色好像盘着的一条蛇。只见那蛇忽地抬起头,然后他的世界里金光冲天,将所有的黑吞噬……

姚百岁沐浴在金光之中,他感觉很暖和,很舒服……

不多时,他感觉有些烫了,更烫了……

又过一会,他觉着血液好像沸腾,骨骼好似燃烧……

姚百岁要疯了,宛若掉进老君的炼丹炉里,要从里到外把他烧成灰……

他的感觉没错,现实中小院里的那个他,经脉血肉骨骼分解重组。这个过程是细微的,漫长的,痛苦的……

血肉骨骼再生,经脉重铸,炁于苍穹打着转落下,钻入姚百岁体内。那些炁一经钻入窍穴,便如草原上的马儿,欢快愉悦的奔跑着,仿佛天地之大可任其奔腾……

姚百岁的世界里金光渐消,那种烧尽骨血的痛化作一丝丝暖流,暖了天地,也暖了心肺。

姚百岁睡着了,睡得很香,且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一袭白衣……

那是一望无际月光下的大草原,白衣女子亭亭玉立,问他可会喝酒。姚百岁喝了,酒入腹好似烧出一条火线。

白衣再问,可会骑马。姚百岁骑了,骑着没有马鞍的马儿,于旷野中尽情飞驰。

月光洒在草尖儿上,风一吹便如银色海面泛起波浪……

当姚百岁酒劲儿上涌,便要站在马背上,感受迎风疾驰之豪迈畅快。

天很近,地很高,月亮又大又圆就在眼前,放眼望去风吹银色波浪荡漾开来直往远方……

酒醉,踏马,豪情万丈……

“天很近,当你想时,伸手就能够到天。其实登天之路就在脚下,只看你是否敢往。”白衣如雪望明月淡笑。

姚百岁仰头又饮,狂声大笑:“酒入喉,披衣纵马,管他路何处天多高,老子敢往。”

白衣白了一眼,“山野村夫,不雅。”

随后白衣却又淡笑,“先活下来再说吧。”

姚百岁望白衣而傻笑,天地便只剩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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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见白。

姚百岁觉着睡了一大觉,睁开眼,身上不痛了,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经脉中充盈着炁,好到不能再好。

他抬起头看向院子中间那口大水缸,忽得为之一惊,人都傻了。

眼中的世界没了颜色,只剩下灰白,除了水缸上坐着的那个人。准确的说,他看到那里是一道红彤彤的人形生物,经脉中流淌的炁,跳动的心脏,他看得一清二楚,唯独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可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本在发呆的书生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死去很久的少年郎。

书生惊呆了,他看到那双眸子睁开依旧是血红的,只是为啥瞳孔不是圆的,而是竖瞳。更重要的是,怎么就活了,难不成那小子化作厉鬼寻他报仇来了……

姚百岁看到那个人心跳骤然加快,不由想起自己的刀,想要砍下那人的手臂,再刺上一刀……

姚百岁的念想刚落,便见院子里有两点寒光一闪,那是他的春分和清明。

书生从惊吓中醒来,却发现手臂少了一条,右胸上还插着一把刀,忙一头栽进水缸里……

姚百岁有些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打算去看一眼,确定心中所想。当其走到水缸旁时猩红竖瞳不见了,他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就看到水缸里面有个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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