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吗……”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样，少女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声音，严立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海水渗入了体内，将自己包裹起来，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你是普通人吗？”少女看着严立的双眼问道。
严立微微的点点头，声音虚浮的开口：“是……”
“这样啊，你运气真差呢。”
少女将手伸进被黑色披肩遮住的怀里，拿出六枚晶莹的玻璃珠塞入弹巢中，接着将从中间折开的手枪合上。
枪管和弹巢重新与握柄卡在一起，发出咔哒的声音。严立感到胁迫自己的那名男子明显颤抖起来，沉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举起手臂将实心的枪口对准严立的胸口，少女表情平静的开口：“那么你想活下去吗？”
严立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一种荒诞的情绪从他的心中涌出。
明明此刻正被匕首抵着脖子，被枪指着胸口，但严立的脑海中却充斥着完全和生命危急不相关的事情。
从对方停下脚步之后，严立就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想法，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面前的少女实在是太过平静。如炭的发丝被风吹动，乌黑的眼眸看不到任何情绪，让严立有种对方只是路过的无关之人的错觉。
再加上对方的样貌……
黑色的披肩、黑色的衣裙、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袜子、黑色的鞋子……只有脖颈和脸庞露出温玉一般的白皙皮肤，其他都被黑色彻底包裹住，就好像怕被外界污染了一样。
不允许任何其他颜色的黑色，抗拒任何颜色的黑色。
若说是死神，其外表太过柔弱……
若说是天使，却又显得过于随意……
他没见过这样的存在方式。
寒意在严立的体内弥漫，他张着嘴，但大脑却像冻结了一样难以发声。
“快说你想活下去，说啊！”比严立更加焦急，身后的男子发出急切的催促声，让严立混乱的思绪终于找回一丝平静。
迟钝了几秒后，严立点点头。
想活下去是所有生命的天性，这没什么可否认的。
“那你为什么想活下去？”
紧随其来的第二问让严立呆愣在原地，他想活下去，但为什么想活下去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
想活下去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样啊，想活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想活下去。”
少女看着沉默的严立点点头，不知道在认同什么，但她的枪口始终对准着严立。
或者说对准着严立身后的敌人。
“那么你自己来选择吧，如果你选择活，那么我会放下枪，同时放走你身后的……”
“活，我们选择活！”尖细的声音在严立的身后响起。
啪！一发翠绿色的魔弹打在矮个男子探出的耳朵旁边，瞬间把他吓了回去。
“而如果你选择死，那么我会打穿你胸口，连同你身后的那只老鼠一起杀掉。”
“那么选择吧，生，还是死。”
严立看着做出如同宣告一般的少女，那双眼瞳和自己不一样，平静如镜，没有任何迷茫和犹豫。
只要自己说了活，那肯定就能活下去，严立在心底产生了这样的确信。
因为对方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自己背后的那个人的生命。
深吸一口气，严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垂的右臂，以及被折断的双腿。
他微微闭上眼睛，喉头微微抖动了一下。
“我选择死。”
砰！
疼痛贯穿了胸口，紧接着是涌来的是脱力和窒息感，但和之前的拳打脚踢相比，严立觉得这贯穿胸口的疼痛如此温柔。
如果之前的疼痛是为了让自己逼迫，而现在的疼痛是为了让自己解脱。
紧扣着自己的力量从身上离开，失去了支撑严立的双腿无力的跪在地上，接着倒向地上。
在摔在地面之前，严立借助唯一还能动的左臂，勉强将脱力的身体转向正面。
血液从胸口喷出，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下一次的呼吸变得更加艰难，严立勉强自己睁开眼睛，然而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对了……这里是工厂的内部，这里没有朦胧的云，没有皎洁的月光，更没有星星。
严立抬起左臂张开嘴，他想说什么但却只能喷出一口鲜血，抬起的手臂也摔在地面上。
说完全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能够带走一个恶徒的话，也还算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吧，只是……
还以为会有回忆什么的，结果连走马灯都没有。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意识变得模糊，严立感觉自己此刻就好像在失重下落一样，渐渐的从身体中脱离。
“真是的……”
他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流入自己的胸口的空洞中，在胸腔内扩散。
“你的运气真差呢。”
紧接着黑暗覆盖了一切。
……
星河落入眼眸。
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严立独自一人静静的看着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那是阔别已久，仅存于儿时记忆的浩瀚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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