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禄和赵梅子回门的同一天,前峰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是马润年的丈母娘杨二连,她怒气冲天,带着家族举着木棍,扬言要把女儿刘秋红救走。

凡事都有个来龙去脉,马润年爱显摆,有空就带着妻子串门,接触的人多了,刘秋红渐渐地开朗了许多。

刘秋红看见桃花和梅子的婆婆就像亲娘一样,她羡慕的不得了,回家的路上对夫婿说道:“有娘真好,想我娘了。”

马润年不敢让秋红回娘家,只会一味地哄着妻子开心:“红啊,你需要爹的时候,我就是你爹;你需要娘的时候,我就是你娘;你需要哥哥姐姐的时候,我就是你哥你姐。无论是那一个角色,我都护着你,咱过自个的日子,不羡慕别人。”

前峰山虽然是一个民风淳朴的村庄,但也免不了有一两个心怀叵测之人。

马润年刚才光顾着和妻子说话,不小心与段三喜的伯伯段金山撞了个面对面。此人是绝对的心怀叵测,他最见不得谁谁家娶媳妇,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大喜和二喜都快三十岁了,还井井有条,就像大火烧过的竹林,赤条条的都是光棍。

段金山本来有一个很好的家庭,但被他亲手毁了。他的妻子贤惠且善良,两年连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大喜和二喜。

这样的喜事,在段金山那里成了过错,他天天指桑骂槐数落老婆:“你光会生儿子,不生个女儿,老子连个要彩礼的地方也没有。败家的婆娘,你就是假装弄个蒸笼蒸一蒸,好歹给老子蒸(争)口气也行......”

只因为没有生女儿,段金山常常责骂妻子。又过了几年,当生下第三个儿子的时候,他对妻子拳脚相加:“老子日日盼夜夜盼,眼看着快要日落西山了,你不肯生女儿是啥意思......让老子栽倒你的阴沟里翻不了身,腾空米瓮攒满茅坑的臭婆娘,只会肚脐眼放屁,你咋想(响)的?老子不想这样......没用的臭婆娘,没用啊没用.......”

气急败坏的段金山,时不时的骂老婆没用。而他本人很有韵,常常把没用二字喊得韵味悠长。

为此段金山的老婆一病不起,终于有一天抑郁而亡,随后小儿子就夭折了。那时二喜还不到十岁,他又当爹又当娘,日子过得辛酸又辛苦。

段金山有一个弟弟名叫段银山,大概是一母同胞的缘故,这一家盛产心怀叵测之人,因此兄弟俩如出一辙。

段银山年青时定了一门亲,也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他常常炫耀自己的未婚妻陈宝凤,逢人便说:“我的女人和名字一样,是个天仙。

新婚之夜,段银山喝得烂醉如泥,他的两个所谓的朋友把他背回洞房,两人一看,新娘子果然漂亮。二人随即起了歹意,关上门轮奸了段银山的新婚妻子。

陈宝凤挣扎不得,其中一人还捂住了她的口,但还是闹出了动静。这时候他家还有几个亲戚没走,想着要照应喝醉了的新郎,忽然听得洞房里声音嘈杂,随即找了棍子破门而入......

段银山的两个朋友连裤子也来不及穿,提在手里,鞋也没穿,光着屁股急急忙忙吹灭了灯,然后背贴着墙壁,趁亲戚们破门而入去点灯的时候,溜了个干净。

酒醒之后,段银山哭得哀哀痛痛:“不能活了,不能活了,没脸见人了。家门不幸,新婚的头一天就给我戴了绿帽子,还两顶......老天爷呀,我受不了啊,受不了啊,受不了......”

即便是段银山受不了,可这样的事情也没人替他去受。第二天,段银山告到县上,让他的两个朋友蹲了大牢。此事在前峰山闹得人尽皆知,后来就有村民们送了他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号:两王八。

段银山把所有责任推到陈宝凤身上,当有人当面喊两王八的时候,他为了寻得一点点平衡,回家迁怒于妻子,人前人后喊妻子:“二手货!二手货......”

久而久之,陈宝凤在段家没有了名字,二手货成了她的代名词。可怜的陈宝凤自认倒霉,默默地忍受着哑巴吃了黄连的苦。

时间过去了九个半月,陈宝凤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段三喜。当段三喜长到四五岁的时候,段银山认为这个孩子不是他自己的。因为段三喜无论是在长相还是在性格上,像极了陈宝凤,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段银山的影子。

段银山天天盯着三喜数日子,九个半月,不是我儿子。他再数,九个半月,是我儿子。时间久了,他对三喜心生疑虑,斜看顺看不自在,用左眼看时是我儿子,再用右眼看时不像我,是别人的儿子。于是段银山的两只眼睛一开一合,看儿子的结果永远在像与不像之间。

有一天段银山突发奇想,喊妻子的时候叫成了骚货。他想了想嫌不确当,干脆把二手货和骚货合并了,于是又改称:“骚二,骚二......”

陈宝凤默不作声,但不堪其辱,就在段银山将她叫成骚二的当天下午,抛下儿子段三喜跳河自杀了。

为此,陈宝凤的娘家人不依不饶,要告到县上去,要求段银山偿命。

这一回段银山真的怕了,他没有想到陈宝凤会寻死。无奈之下,他开盅磕头跪了炭火,给妻子披麻戴孝,这才平息了陈宝凤娘家人的怒火,捡的一条性命。

最后陈宝凤的娘家人又逼着段银山签了一份保底契约,上面写着:段三喜就是我儿子,我一定将他抚养成人。如有违背,逼死宝凤,我俯首偿命,立字为凭。然后段银山按了手印。

陈宝凤的娘家人忍痛作罢,带着那份保底契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踏入前峰山半步。段三喜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从小很自卑,所以就成了唯唯诺诺的人。

但是,三喜这孩子勤奋好学,从王青山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后来王仲明回来教习武功的时候,他也学得一丝不苟。

王仲明带着侄子们走西口的时候,段三喜也相跟去了。段银山很高兴,他私底下得意忘形,盼着三喜一去不回,经常自言自语:“反正不是我儿子,死在外面了干净,与我无关。”

过几日,段银山又认为三喜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又去庙里烧香磕头:“神灵保佑,让我儿子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回来。”

王仲明知道三喜的情况,走西口回来时,只有三喜的份子钱给了一半,另一半由儿子王青山保管着。所以那日在篝火台,王仲明对三喜说:“你的那个爹,靠不住。”

段三喜很孝顺,把一半的份子钱全部给了父亲,他认为段银山就是自己的父亲。而王青山替他保管的那一半,他只字未提。

三喜的伯伯,心怀叵测的段金山,当他刚才听到马润年对刘秋红说了爹啊娘啊,还有哥姐之类的话,心里有一万个不愉快。

段金山回到家里唉声叹气,一个人走来走去冷言冷语:“你马润年长着一张蝙蝠加狗熊的脸,凭啥享用一朵百看不厌的花呢?你凭啥还过得有滋有味。”

他讨厌着马润年,又想到了王仲明的侄子们,继而又愤愤不平:“王仲明的那一群老虎崽子,才二十出头就开始娶妻了......我们一家都是光棍,你们却这般快活。凭啥呢?凭啥?凭啥......”

段金山把自己的不欲施加于别人,一句凭啥拉得很长,足足有半分钟才落了音。

心情极度低落的段金山愤愤不平,装了些烟叶子,烟布袋鼓鼓的别在腰带上,恨的咬牙切齿去了中庄。

他鬼鬼祟祟的打听到了刘秋红家的住址,把马润年骗婚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刘秋红母亲,而且还添油加醋:“马润年是一个五十岁的老老头,牙都掉光了。新婚之夜,把你家闺女折腾的半死,到现在还下不了炕......”

告了黑状的段金山回来,把去中庄的事跟弟弟段银山说了,兄弟俩眉开眼笑,互相磕了一下烟袋杆子以示庆祝。

段金山高兴的乐以忘忧,独自在家里吞着云吐着雾,拿着烟袋手舞足蹈:“等着瞧好吧,马润年啊马润年,你又要站回光棍的队伍里来了。恭喜你啊,再也不能出双入对了,本本分分做你的光棍,省得我多操心啊,操心啊,你让我操碎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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