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下车,去努力让自己做一些其他事情,尽管下车后最初的几步是踉跄、趔趄与蹒跚的,但很快,一家快餐店的手写招牌引起了我足够的关注,以暂时忘记欲望这一系列独特的“他者”。

“本店推出全新套餐:厄姆瓦尔人的鲜血。包含山番茄炒蛋黄一份,煎猪肉一块,芋根绘饭一份,厄姆瓦尔人的鲜血一碗。只需5帝国币。”

这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笑话,但足以娱乐大众,如果我没有看到店门口捆着一个货真价实的厄姆瓦尔人的话,我想我会一直如此认为。他的双手被反绑,跪在地上,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脸上几无血色、微闭眼帘,颧骨与腮边可以清楚的看见几行泪痕。身上蔽体的衣物破损严重,大块大块裸露的皮肤上留有多处未愈合的外伤痕迹。

少有人驻足围观,大部分的伯鸦市市民……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已经发现独特之处,他们皮肤惨白,身材高挑却瘦削,皮肤之下蓄满水分,引起从观感角度上来说有碍观瞻、相当不适的肿胀,人类的皮囊上尽是褶皱,从额头、双腮、下巴、颈部,以及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肘、腕部、手指、膝盖,脚踝……它们微微或极为明显的突起,随着他们谨小慎微的步伐来回摇曳,这些肿胀的部分及摇曳时的姿态让我联想到在海水中游动时的鱼鳍……我又用到了一个不恰当的形容词,“谨小慎微”,但在第一印象的作用下,我竟产生了奇怪的通感,他们的双腿犹如新长出来的奢侈品,或者说,他们眼前的路面是不容被自己肮脏鞋底所玷污的,我所见的人群,这些伯鸦市的市民们,大部分是年龄不一的女性,偶然见到的男性也都是肢体障碍者或先天的畸形者,在行走的时候,总是机械般的抬起左侧的大腿,小腿与地面保持垂直,悬停数秒后才会缓缓地将脚踩在水泥脚注的路面上,而右脚脚尖始终惦着,直至右侧的大腿抬起,重复这一动作……挂在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对外界的反应不甚敏感,麻木或是最终的答案,我多多少少的、出于人性希望此结论是因为偏见的妄加猜忌,但实际上,这一现象在帝国并不鲜见……经历战争,或者说亡国者总是这样一副嘴脸。

“来一份新套餐。”

快餐店没有就餐甚至看热闹的人,人们更专注于自己的脚下,对其他的事情视若无睹,和周遭的建筑群落一样,孤独、压抑、冷漠、让人绝望,同样带着这些感情的是伯鸦市的天气,我在过去一段时间有所耳闻,它长年阴雨,尤其是近两年,能看见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对此,气象学家没能给出令好问者信服的答案,而真实的情况是,帝国的气象学家多跻身于军队,为战争服务,从业于学术和民生的少之又少,至于提出这一疑问的人,可能是某个身世优渥、免服兵役、在报社体验生活的纨绔子弟。他并真正地在意这个问题,他在意的是,世人对他提问这一行为的态度和反应,及时的应和已经足够满足虚荣,答案也就变得可有可无。

时间将近傍晚,我颇感腹中荒颓,于是走进这家名为“故乡”的快餐店,老板是一位来自首都、相对热情的帝国公民、淘金人、冒险主义者、机会主义者,也可能是被通缉者、逃犯……这并不是因个人观点而贸然给予他的头衔,而是,凡是在被征服区域出现的纯血帝国人,都带着这些特质。

“你是可怜我们的敌人,还是想喝光牠的鲜血。”

“喝光牠的鲜血。”

我扬了扬眉毛,心里对于这句话颇有微词,但答案更为符合帝国人应该具备的风格。

“您确定?”

他看着我的眼睛,又确定了一遍。

“毋容置疑。”

“为什么?”

“帝国的敌人,即所有帝国人的敌人,为了帝皇!”

我如此回答,深知它是一张能保证自身安全的通行证。老板笑了笑,随后左手拿起一个铝制的杯子放在厄姆瓦尔人的手腕,右手握着的锋利刀子在上面用力一划……

“你是个真正的帝国人。”

没有预想的事情发生,没有鲜血与哀嚎,老板依旧带着笑,只是用刀面与杯子连续的相撞,发出着力的、清脆的响声,组成的曲调则是帝国的国歌。

“希望你喜欢我的演出,军官先生。”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质疑的眼神,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所谓的演出是什么……

“我所在的剧团受雇于帝国宣传部门,他们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一件不争的事实,我们应该仇视厄姆瓦尔人。”

这句话让我感到愕然,我想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战前动员”,只是和之前生硬、固定的举措相较,稍显戏剧化、增加了互动性,也许更能软着陆于内心。

“一段蹩脚的剧目,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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