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野店,灯火歇。

夜黑得可怕,独孤澈醉的不省人事。

店小二提着灯笼行至独孤澈身边,轻叹一口气:“客官,打烊了,不卖酒了。”

“您要是乐意,加十个铜板就能住店,不然我们就要关门了。”

独孤澈起身,跌跌撞撞闯出店门,从马厩牵过马,朝着漫无边际的黑暗走去,夜色逐渐将他吞没。

马蹄声滴滴答答,如同细碎的小雨。有人说死亡并不是一场猛烈的暴雨,而是余生漫长的潮湿。但对独孤澈而言,上官雅的逝去既是暴雨,也是潮湿。

岚宁庄。一座位于南唐与北梁边境的小村庄。一群孩子尚未归家,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我来当爸爸,小芳当妈妈,刚子当小孩,宁乌鸦你就当毛驴好了。”一个大孩子对着他们发号施令。

“我不想当毛驴了...”被叫做宁乌鸦的女孩怯懦道。

“不行不行,不然以后我们就不和你玩了。”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当毛驴...”

“因为你的衣裳是最破的啊,当毛驴肯定要让人骑的呀,要是我的衣裳被弄脏了我爹娘肯定又要骂我,反正你爹娘都死了也不会有人骂你。”

在孩子们的争吵中,一个身影从夜色中走出。待孩子们看清了来人的脸,顿时作鸟兽散:“快走快走,是那个怪人来了。”

顿时原地就只剩下了衣衫褴褛的女孩。

独孤澈牵着马从女孩身旁经过,女孩怯生生地说:“你好...”

独孤澈低头摸了摸女孩的头,接着沉默离去。

独孤澈回到一座溪边的竹楼,带着醉意浑浑噩噩地睡去。

在梦境的一片虚无中,恍惚传来人群的喧嚣,周围楼阁林立,远处有歌姬婉转的曲声,又回到朔安城了。独孤澈转头看向身侧,上官雅牵着他的手,微笑道:“师兄。”

令人心安的呼唤让独孤澈释然一笑。他说笑着向前迈步,却一脚踏空,跌入一片冰凉的水中。独孤澈全力破开水面,低头望去,却看见自己怀里一袭血衣的上官雅。上官雅满脸惊惧:“师兄,小心后面!”

独孤澈蓦然回首,只见一片燃烧的阁楼升起,每一座阁楼的屋脊上都有一个人,他们或蹲或立,或持刀或倚剑,尽皆望向独孤澈。

顷刻间无数火羽从天幕升起,铺天盖地地射向独孤澈,独孤澈霎时抽出赤眉青眉,将身前的箭雨悉数斩断。但听得身后一声痛哼,独孤澈分神回头,却见上官雅肩中一箭,细小的血珠喷溅在独孤澈脸上。而后数支飞矢没入独孤澈的后背,飞矢携带的火焰将他点燃。

独孤澈猛然惊醒,却见自己已身处一片火海之中。带着焦糊气味的炙热气浪一阵阵袭来。

不只是独孤澈的竹楼,整个岚宁庄都在熊熊燃烧。一伙流寇趁着夜色袭击了村庄,这是流寇们的狂欢,却是所有村民的灾难。村民的哀嚎和流寇的狞笑混杂在一起笼罩了整个村庄。

竹楼之下,两个流寇正扯着独孤澈的马,狞笑道:“这屋子烧这么久都没人出来,怕是尸体都成焦炭了,真是睡得和死猪一样啊哈哈哈!”

“说的是啊,不过这种人居然养了匹性格这么烈的马,我们两个人牵着都费劲。”

“这马一看就是匹好马,把它献给老大,老大一定会多奖赏我们几个女人哈哈哈!”

“嘿嘿,你快去多叫几个弟兄,好快点把马牵走。”

其中一个流寇刚嬉皮笑脸地抬脚准备走,却突然感觉右手空空荡荡,一柄青色的刀插进他面前的地面,与此同时落地的还有——他的右臂。此时痛觉才疯狂传来,使他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一双轻靴点在他面前,拔起插入地面的青眉刀。正是独孤澈。

另一个流寇已然傻眼,慌忙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大侠饶命命啊!我们不是有意要偷大侠的马,都是我们老大叫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只是个小喽喽,求求大侠别杀我们啊!”

独孤澈用刀挑起他的头,冷声问道:“你们老大在哪?”

流寇谄媚的答道:“老大在村子中心,我们的人全都在那了,像我们这种小喽喽只能在外面巡逻。”

独孤澈冷眼看他,一道青光闪过,斩下他一条手臂,随后几个起落间隐没在他的视线中,余下两人痛苦哀嚎。

岚宁庄中心。

所有的还活着的村民全部被流寇包围住了。

一位苍颜老者从人群中走出,对着流寇首领道:“阁下想要财物尽管拿去便是,我们全村上下绝无一点怨言,只求阁下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啊!”说罢老者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他磕头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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