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口火辣的糯米烧入喉,金万关与面前真名叫“马蛋子”的店小二碰杯,清了清嗓子,“哈”了一声,咂巴了几下,似是在回味着这烈酒,缓缓开口:“当初啊当初,不是那个自称是老神仙的老头子相中了老子的天赋,约定我一满八岁,就来收徒。八岁一到,不由老子分说,直接把我扔到了马背上。一路风餐露宿,离谱的是,那个老头子干粮带得不够,饿的眼冒金星,只能厚着脸皮,问我要干粮……嘿!你猜怎么着,更离谱的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皮包骨头一样,那老头子却发现自己干粮就放在马鞍下,他娘的原来是他先前准备干粮的时候放的,结果就忘了……”

猛灌了一口烈酒,金万关估计是被呛到了,骂骂咧咧:“ X他娘的,老子不就十年没喝酒吗,咋连这酒都不会喝了,离谱……”。接着就继续说:“那老头子带我去那个地方原来叫‘剑山’,而那老头子可不得了,竟是剑山的太上长老,剑山的山主的师祖,也就是他师父的师父,原名王轩,江湖人称老王。我这辈分,就连那山主见我都需要喊我一声小师叔,就很离谱……

不过更离谱的是,剑山有个谶语‘刀剑不相见,见则天下乱’,据说还是当初,剑山的开山祖师立下的。也正因如此,剑山的那些坏得很的浑蛋糟老头子们都不同意老头子收我为徒,毕竟我好歹也是在称根骨是称出了三品刀骨,拥有此等根骨的人,可是被誉为近战无敌,不过这几年剑山算是没落了,五十年难遇个三品的,那二品更是百年难遇,为了能够郑兴剑山,省得以后被摘了五百宗的名号,被人给戳了脊梁骨,便也只能苦巴着脸让我留下了,而最离谱的当属是那些个老顽固,当初是被老头子提着剑抵着脑瓜子,成功给打得只能同意……”

马蛋子被这金万关给这么一说,对江湖是更加得心驰神往了,原来这江湖其实也有如此豪爽快活的事情。以前也是,但由于一直受金万关呼悠,什么叫花子、和尚、女人都不好惹的说法,都是从他那里给听来的,加之江湖中的什么黄皮子讨封、倩女幽魂之类想想就刺激的鬼故事,就算也曾混过江湖,但也只混了几天,就因为“江湖险恶”,灰溜溜回家了,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去混江湖了!

这回喝了半坛子酒,马蛋子的胆子算是壮了起来,加上发现江湖并非想象中那么险恶,便不禁好奇得一问:“然后呢?”

金万关便干脆给他讲了关于武道的事情,自己在剑山中的见闻,于千军万马中一刀劈出一个大豁口的事迹,以即自己被打发走回老家的原因。这些只要是些江湖之人多半喜欢拿来吹牛皮的“光辉事迹”,硬是把马蛋子给听得一愣一愣的,终归还是个血气方刚、没真正闯过江湖的小伙子。

酒过三旬,哪怕金万关已经是特地去抵抗,但还是有点头晕目眩,无疑是喝醉了,至于那个不胜酒力的马蛋子,早已是成了一滩烂泥了。金万关突然起身,举起酒坛,将壶中烈酒倒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语:“忘记跟你说了,你的眼神跟我以前死在剑山上的一位故友很像,他跟你一样,对这个江湖既有敬畏和恐惧,又有好奇和向往,一点儿也不漏的,跟你一样,他也很胆小。当初西戎妖族和北狄妖族的大军携手来到剑山山脚,与剑山交战,那小子次次都躲在最后,跑得也是最快的……”

气氛顿时由轻快变成沉重。

突然又灌了一大口烈酒,似乎呛得金万关就连眼泪水都咳出来了,叹了口气,有几滴浊泪流出来,把脸上所沾满的泥巴给洗去些许,继续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我跟他么,兴趣都很像,同样是爱喝酒,便成了无‘酒’不欢的‘酒肉朋友’,不过在剑山的这十几年里咱就连滴酒都没碰过啊……”说罢又干脆就把坛中烈酒悉数倒在地上,似乎是在祭奠。

马蛋子迷糊中大着舌头,问了句:“然后呢?”

鼻子不知何时开始发酸,深呼吸了几下,金万关终于还是抑制住了某些情绪,这么多年的生离死别早就让金万关不知不觉中练出了压抑自己的情绪的本事,继续开口:“可唯独那么一次,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罕见得没有邻阵脱逃。所有人都对此不解,我便问他:’你怎么没有跑’,他只说:’窝囊废了这么多年,被笑话了这么多回,干脆就来看看,打生打死得值不值‘。然后他就死了,先是被一拥而上的兵卒给俘获了,然后容貌被人给毁了,眼睁睁地看着手指头脚趾头被砍下,剁成了肉泥,手筋脚筋被挑断,又被削成了人棍,刺穿心脏,钉在了一面高墙上,但那时候也还没有死。反倒是那场仗打完后,被救了下来,都重获新生了,结果疯了,哭着求我把他杀了,我当然不肯。最后他只能撞墙自杀了,那墙就是当初被钉住的那面。

而关于他的这些事情的具体原因至今在剑山还是一个迷。不过对于他的发疯,我也很理解的。毕竟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们师兄弟们为救自己而惨死,而苟活的自己无能为力,是能眼睁睁地、绝望且麻目地见到他们前赴后继地飞蛾扑火,我也差一点就真正体会到了……算了,就不说这些伤心话了……”

金万关又长长舒了一口浊气,似是要把胸中淤积的心结给吐出。“不过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似乎也明白了,既然人死不能复生,那就好好活着吧,只要想守之人安安稳稳,想杀之人形神俱灭,人生在世,不留遗憾,不留愧怍,也不错。”

秋风拂面,扫去了少年的浑身酒气,也拂去了因终日在剑山撕杀、无时无刻都经历生离死別而产生的对生死的浮躁和不安,去时是少年,归来亦终将是少年。

马蛋子醒时,面前杯盘狼藉,不见金万关踪迹,只是手心不知何时攥着枚玉环,正是天缘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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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护府中。

在严肃压抑的衙门阁楼、军营、演武场的边缘,却是一大片极为可爱的碧绿的竹林。真可谓:

“军号铁骑军营旁,

文书判官衙门边。

却有竹林颇茂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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