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的一天,在奇普赛德大街,两辆大马车相撞。其中一辆载着成桶的雪利酒,被撞得翻了个个儿。两位车夫正吵着到底谁该负这个责,几个过路人发现,有个桶子开始往外漏酒。不一会儿,事故现场便聚起一伙酒客,他们拿着杯子、罐子,把漏出来的酒接住;他们还拿来了钩子、棍子,打算把漏不出酒的桶子凿出窟窿。两辆马车加上大批群众,没花多少工夫,便把奇普赛德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马车排成的长龙,塞满了附近的禽市街、针线街、巴多罗买巷;而相反走向的旧门街、新门街、念珠路,也无一例外。行人、车马挤作一团,理不顺,拆不开。

肇事车夫其中一位英俊帅气,另一位大腹便便。吵过嘴,二人言归于好,模样活像酒神巴克斯和他师父塞利纳斯一起在宴会上快活地大叫。为了满足自己,同时娱乐群众,他俩打算把街上所有马车的门都掀开,瞧瞧里面的有钱人在做什么。有钱人的车夫和仆从试图阻止如此无礼的举动,然而,群众数量太大,拦都拦不下;群众酒喝得不少,脾气暴一点的车夫用鞭子抽,他们也不怕。胖车夫在其中一辆马车里发现了索恩先生,大叫起来:“嗬,是老索恩!”帅车夫也凑过来,两人一起爬进车里,握着索先生的手,一张嘴喷了索先生一身酒香——他们向索先生保证,立刻清除一切路障,好让“封锁法军”的英雄路途通畅。他们说到做到——缰绳松了,有钱人的马车被赶到鞣皮匠作坊这一类脏乱的地方,或是退进了污浊的小砖巷,墙卡住了车,把车上刷的清漆都蹭掉了。这两位车夫带领群众成功地为索恩先生扫清了路障,随后,他们一路护驾,把索恩先生送回了汉诺威广场。他们情绪高涨,帽子在空中飞翔,他们把索先生的事迹谱了曲,一路放声歌唱。

看这架势,索恩先生立了功,人人欢欣鼓舞。法国海军大部分都受了骗,在港口滞留了十一天。这期间,英军在比斯开湾、英吉利海峡和北海自由行动,多项任务圆满完成。新派出的间谍在法国多处地区安营扎寨,回国的情报员则一并带回了关于波拿巴本人的新情况。英国商船把咖啡、棉花、香料运到了荷兰和波罗的海港,途中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据说,拿破仑·波拿巴把法国翻了个底儿朝天,想找一个魔法师为自己服务——结果一无所获。伦敦的大臣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终于让全国人民满意了一回。

索恩先生被请到了海军部。他坐在首长会议室里,喝着马德拉葡萄酒,紧挨着火炉,十分悠然地和海军部第一大臣马尔格雷夫男爵以及海军部秘 书长霍勒克斯先生侃侃而谈。壁炉上方雕刻了一些航海器材的图案,摆着几簇花环,索先生见了赞叹不已。他向在座各位描述了何妨寺藏书室里的雕刻有多么美好。“然而,”索先生说,“我还是羡慕您,男爵大人,当真羡慕。这都是您擅长使用的工具,制造得如此精致!我多希望自己使用的工具也能如此。当一个人看见工具整齐地摆在手边,或者像您这里似的——将工具的图案刻在英格兰的好橡木上,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激动,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激起他工作的热情?然而,魔法师必需的工具极少。大人,告诉您个小窍门:慢慢您就发现,一个魔法师,他身上带的家伙越多——什么彩色药粉啊,猫咪标本啊,魔术帽子之类的——他的法术就越假。”

那么,霍勒克斯先生礼貌地问,魔法师必需的“极少”几样工具都是些什么呢?

“哪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东西,”索先生说,“只需要一口银盆,用来看幻影。”

“哦!”霍勒克斯先生大叫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开开眼,看看这一招!敬爱的先生,您不会不答应吧?哦,索先生,能不能求您在银盆里变出个幻影让我们见识见识?”

一般情况下,索先生是不会满足他们这种看热闹的心理的,但是今天海军部的招待令他十分满意(两位大人对着索先生,恭维话说了一箩筐),于是他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仆人被派去找一口银盆。“要直径大约一尺长的,”索先生说,“里面得盛干净水!”

海军部新近下令,命三艘军舰在直布罗陀南部会师。马尔格雷夫男爵很想知道任务是否完成——索恩先生可否看得到?索先生不敢肯定,但答应一试。银盆端了进来,索先生俯身观察。马尔格雷夫男爵和霍勒克斯先生都感觉:此情此景将英格兰魔法的古韵体现到了极致;自己仿佛回到了斯托克塞、高布列斯和乌衣王的时代。

银盆里的水面上浮现出一幅图景:三艘军舰在蔚蓝的海面上航行。盆子封不住地中海炽烈的天光,光线打进了冬日里昏暗的房间,照亮了正往盆子里看的三位先生的脸。

“这画儿会动!”马尔格雷夫男爵惊讶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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