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左手拎着壶酒,右手挂着两条鳊鱼,脚步轻快地走在巷子里,舅舅家便住在胡同尽头处。
舅舅家宅子是今年开春刚买的的二进院,正好在罗南收工归家的路上。舅舅原本的宅子在西城门,院落也小,他所看管的书坊在城东,舅舅一心想换个宅子,如今终于心想事成。
宅子还是算新,不用修缮。
原主人家的公子去年中了二甲进士,进了翰林院,举家搬迁进京。这也是房价高出了两成,舅舅也要买下的原因,家中有两个读书人,想要沾沾喜气。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紧接着二月的院试中表弟中了秀才,随即表哥也在上月的秋闱中了举人,全家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喜气洋洋。家人乡邻,纷纷道贺。表哥并没有沉浸在喜悦中,接着又投入了明年春闱的备考中了。
罗南想着这是公考加高考,含金量极高。若春闱再中,那家中便有人跻身仕途,不再是平凡布衣,家族声誉随之升腾,步入士绅之列。
罗南穿过大门,直奔二门,嘴里喊着:“舅母,我来了。”
老仆胡伯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接过罗南手中的东西:“表少爷来了。”那笑脸堆满褶皱,身后跟着他媳妇。
“胡伯,胡婶,舅母呢?”罗南四处张望。
胡伯自小便跟着外公,外公去世后,一家三口便一直跟着舅舅。
“来了,来了。”舅母笑呵呵从厢房出来,看见了胡伯手中的东西顿了顿,作样斥道:“说过了,来的时候不许再拿东西了,你那点月钱够花吗?”她看了看罗南袖口已泛白的青色外衫,心又涩又疼。每月到这几天,罗南总是会送点东西过来。
“够花,舅母,我涨月钱了,今天刚领的。”罗南眉开眼笑。
舅母听了也很是欣慰,但胸口又一滞。
舅母看着罗南黑溜溜的大眼睛,莹然有光,涂的黢黑脸上还搞了一些黑黑点点,这样罗南也依旧看上去是清俊。
舅母招手让他进屋,罗南婉言拒绝,他两日没回家,担心家中小妹。
舅母只能放他回家。
出了门,罗南长长舒了口气,舅妈是好,但看他的眼神中总带着怜悯和愧疚,这对于罗南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罗南总是心虚。
罗南和舅舅都是为林府做事的,他是一账房先生,平日工作的地方是林府附近的一座宅子,每日回家也要走近半个时辰。
回家路上是他每天最轻松的时候。他在账房一坐一整日,正好也活动活动,以免颈椎腰椎落下毛病。
回家的路,他一般会选择闹市,喜欢周遭街市纵横,店铺密集,车水马龙。
鼎沸的人声让他有种真实又剥离的感觉。
路上他买了一块五花肉,很庆幸那些达官显贵、豪绅巨贾们不喜猪肉,不然他连这五花肉都吃不上。
一刻后他走到了家门口,拍门,门却是虚掩,他笑了笑,大约是符兴安来了。
相比舅舅家,罗南住的地方只是一个紧凑的小院,即便如此,当时也是几乎花光母亲的所有积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院内还有一水井,墙边种满花草。
罗西收拾得干净利落,充满生机。
在厅房外,他便听到了符兴安爽朗的笑声。
“哥哥回来了。”推开门,罗西便扑了过来。
软软的娇小的女孩挂在了她身上。
他抬起手,怕油脂蹭到妹妹衣服上。
符兴安想要接过他手中的肉,他手一闪:“我去做吧。”
符兴安执意接过来,示意他看桌上。
罗南顿时眼睛一亮,心花怒放。
“天凉了,放一晚没事,我放厨屋,你们明日再做。”符兴安说着便出了门。
“好,好。”罗南连声应道,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桌上的烧鸽和猪头肉。
符兴安回来时,他嘴里已经塞满了。
符兴安笑了,给他倒了碗米酒。
罗南接过喝了一大口,这里的米酒甘美、软绵,度数低,罗南全当饮料喝,还解乏。
罗南又吃了口饼。
“林府不管饭吗?”符兴安不解。
“管饭,但林府老太太平日吃素,我们也都陪着吃素,我两天没回家了,三天没见荤腥了,想得慌。”
罗南也很无奈,现在林府当家的是林二公子,为了方便他随时了解自己的产业情况,他们这些账房先生和总管事们都安排在林府外一宅院里,与林府只有一墙之隔,被称为林府外院,简称外院,罗南听到时,总感觉这名字怪怪的。
罗南虽算不上主管级别,但偶尔也需要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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