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上烟丝,墨色的烟锅上升起一片白色的氤氲。
年过古稀的老人斜坐在竹椅上吞云吐雾,年迈的脸庞上沟壑连纵,风姿苍劲的白眉下是一片云展云舒的淡然。
“拓儿,”老人对着地上跪着的晚辈开腔语训,“放开手去吧,你只需记得一点,那就是别给你们东方家丢脸呵。”
“徒弟明白。”
端跪在地上的青年应声而起,黑色的马褂扑棱一声就打得笔直,如它主人的腰杆一样,似铁如竹。
这位脸色倔青的年轻人名叫东方拓,是北地大族东方家的一位后生,身出名门望族却身如微尘,因为他是外氏过继来的孩子,对于他父亲东方岳来说,是一枚可闲可弃的棋子,所以放在一位高武宗师门下当做习武的后生培养,本来并无重望。
可如今,月换日变,变了天地,也变换了朝臣,东方家势力因为某种不可抗的因素在锐减。
每一位名字上带有东方二字的一家之主都必须在这场突如急来的激流中勇退。
东方岳把这位多日不见的养子召回身边,用以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危。
所以说,东方拓对于东方岳来说就是一把以备不时之需的宝剑,是催生暴力的工具,是一枚现在可以解放束缚,投入楚河汉界中的要棋。
萧索的古墙外,门人接过了东方家的令牌,为身披蓑衣的年轻人放行。
东方拓从斗笠的帽沿缝隙处瞧见到了,昔日热闹喜庆的族堂现在已经冷寂了许多。身边都是些匆匆忙忙的搬物过客,生面孔多,熟面孔少。
在寂寞冷清的庭院中,一言不发的东方拓忽然瞥到了一道靓影,那身影带有着一股熟悉的香气挑顺了他紧绷的眉眼,如春风扶过脸颊。
是萍儿。
一想起她来,东方拓就停住了脚步,这个与自己自幼携手长大的女孩,即是他未有血缘的妹妹,又是他心头上的一只永远割不断线的风筝。
掺杂着亲情与私意的情感是这世间最难说清道明的事物,这种情愫关系禁忌又危险,东方拓也深知自己不会成为大逆无德的荒谬情子。
所以自从得知家妹与庞家的二公子定了婚约后,他就越发把这份情愫深深埋进肝胆腹肚之中深藏。只能深藏,因为始终磨灭不掉。
“拓儿,见了为父还不行礼吗?”
威严的招呼声又将心绪万千的年轻人拉回到现实之中,同时也让他舒展的眉目又拧紧起来。
父,子。
站在族堂大屋中央拄杖望雨的男子就是他的父亲大人,按照常理以他的辈分地位是不可能这样独立在这里,可见族长一家已经携眷而走了。
两人一见面就是十分生冷无情的对话,连个端茶送椅的仆人都不曾有来。
“知道我召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孩儿知道。”
“哼,养了你二十年,二十年啊,就是为了今天。”
面色铁青的人将他衣袖里所揣已久的锦书拿出,放在另一位面无表情的男人面前。
“按照上面所注的时间地点,你知道该怎么去做吧。”
东方拓双目扫过了一遍,过了半天才回问道:“请问父亲大人,这名单上面的人都是准确无误的吗?”
东方岳点了点头,面目中露出恶煞般的狰狞凶光。
对,不错,按照这份名单上所注的,一个不留!
既然是这样,就是这催生暴力的器具戾气尽涌吧!既然事已至此,就让这把宝剑锋芒毕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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