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才们在。”
“殿下,殿下,您无碍吧,奴才这就去请太医来……”
“吴公公您看,是否要传宣奉仪伴驾……”
耳边鸣颤,赵彧眼前血染双手,火光滔天的画面骤然转逝,惟余一室檀香入鼻,寥阔幽深之感盈充身廓。
急促喘息两声,赵彧用力一挣,豁然看清了目下他所在的地处。
不对,实在不对,这分明是在他的寝苑,可在那场内乱中,东宫屋所早已变成一片狼藉,这时候又哪里可有安静踏实可言!
内室服侍的中官眼太子醒了,忙凑上来问:“殿下,您终于醒了!身体可还哪儿有不适?”
赵彧定睛一看,这不是吴监么?!他竟还在?!……
赵彧倏然坐起身来,情绪虽然激动,仍制力平缓着气息,哑声问:“这是……”
吴监看太子脸色不对,心下生疑,口中立时解释道:“咱们从太极殿议事回来,时辰太晚,您就歇在这儿了。只是半夜奴才们值班听到,殿下您突然一声大呼,忙赶进来一瞧,一看才知半夜您生了热,额头烫的不得了,如今也已差人去传太医了。”
只观太子眼风一沉,隼目锐利,吴监奇怪极了,不敢与之对视,声音也放缓了问:“好在殿下您醒了,奴才们急得不行,您瞧、要传宣奉仪来侍疾吗?”
有吴监说的这一席话,赵彧将眼前之事与记忆中自己十八岁那年洪灾联系起来,心中惊诧万分,心绪浩荡,尽管很不敢相信自己回到这时这个奇迹,但高兴仍长存心胸,情思开朗起来。
只是那时,并没有这场梦,也并没有宣来宣芙。
提起宣芙,赵彧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那个只身为他挡剑的人,因为爱他,因为他的无能,滚热鲜血沾满他的手,最终还是死在那一剑割命刀下……
赵彧的神色几度凶狠,又一一平复,吴监等人不敢抬头,只是久久不曾听到赵彧的回复,因唤道:“殿下?”
“孤无碍,夜已深,不必去惊扰她。”
赵彧缓过神,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正了正身。
吴监应是,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利索地将长枕给太子垫上。
赵彧深深看了吴监一眼,背往后靠了靠,咳了咳声道:“如今是何时了?”
吴监转目,打远望了眼走着的漏钟,已过寅时六刻,距离太子安寝,亦不过一个多时辰。
照实回禀以后,吴监问:“殿下不如先睡一会儿?太医还在路上。”
赵彧摇头道:“罢了,头昏脑胀的,孤也睡不踏实,就此坐会儿。待太医诊脉开了药方子,留个人煎药,都下去歇着吧。”
吴监道:“是,奴才看着呢。人来人往难免吵着殿下,奴才这就让他们散了。”
不消一会儿,内室再次安静下来。
吴监守在门口一个角落,不再说话。
赵彧只留了一盏微灯,豆儿大的火蛇,摇摇晃晃照亮了一小块床边的阴影。
处在暗处的环境,更有利于赵彧复盘分析,重翻自己以往的经历,即使途中情绪泄露,也能借黑暗掩盖失控而流露出的神情。
这时候才文定十二年秋季,距离文定十八年大明宫变还有六载,时间上已经足够他对大唐的蛀虫一一进行揪查了。
只是宣芙,赵彧的心神有一瞬恍惚,从前只是一时兴起,谁又能想到他的阿芙、心甘情愿为他去死呢。
赵彧一想到后来宫变大乱,妻离子散,各自逃难,说不失望是假,只是有人愿意留下,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患难见真情,大抵如此了。
他该好好补偿,无论是阿芙,还是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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