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克新提着今天的猎物回到平等社区,经过一幢幢五层高的老旧楼房,往自己家走去。

这些房子年久失修,墙皮早就掉得差不多了,披了一层野蛮生长的爬山虎。

藤蔓在长年的雨水浇灌下,茂盛得犹如原始森林,看着别有一番风景。

尤其是秋天叶子变红的时候,简直成了一个观光景点。

“阿新回来啦?哇,今天好运气啊!”

“可以啊,阿新,真有一手啊!这么大的兔子,瞧这鲶鱼,活蹦乱跳的。赶紧让你妈烧,香气飘出来,我借着你家的味儿,就把饭下咯!”

“阿新真有本事,每次打猎都不空手。谁家女儿嫁过去,天天有肉吃!”

左邻右舍羡慕不已,馋得流口水,目不转睛。

好话不要钱,好像多奉承几句,文克新就能请他上家吃饭似的。

实际上哪能每次不空手,真这么容易,他就辞掉清洁工作,打猎致富了。

他听着笑着,却“不会做人”,连句“上家一块吃”都不客套下。

这些邻居们,偶尔自己得了点好东西,可从没想着请别人来尝尝。

住这儿的人都穷,都是捧着金饭碗要饭的,尴尬,但难解——手持天价房却难以变现。

平等社区处在中环和外环之间的繁华地带,离全市最热闹的阿克莱广场商圈,直线距离不到三千米。

六十年前,社区初建时,黑金市还没这么大,阿克莱广场还不存在,这里还是萧条的郊区,属于当时的低等平民生活区。

容积率高、房型逼仄,建筑质量堪忧,居住体验极差。

如今周围高楼林立、交通便利、治安好、设施齐全,大医院、小诊所、中小学、超级市场、步行街……

应有尽有,寸土寸金。

兴旺的人气还滋养了这里的好风水。

近些年,本地领主兼市长冈达雄次,在全市精心布下风水大阵,以固天命、聚财气、垒权势。

阿克莱广场就是阵眼所在。

所以这一带的地价自然就高到天上去了。

郁飒是个很有眼光的女人。

二十二年前,她掏光全部积蓄,在这儿买下一套人人嫌弃的二手房,带着不到一岁的文克新住了进来。

时机简直精准无比。

前脚买下,后脚政策就变了。

由于城市扩建、郊区外移,允许低等平民买房的红线往外推了五十千米。

也就是说,新政之后,倘卖掉手上的老破小,重新买房,只能去五十千米外的城市边缘买。

上班远不说,主要是那种地方治安奇差,执法力度几乎为零。

以至于黑帮横行、黄赌毒泛滥,火并、斗殴、逼良为娼、居民无故失踪的事经常发生。

所以多年来,平等社区的住户们都不愿意卖房搬迁。

除非给的钱足够公道,够在今天的低等平民区买最新、最贵的社区房,比如爱民社区。

爱民社区的治安、配套不比市区差太多,建筑质量、房型都向高等平民住宅看齐,可作为穷人一辈子的奋斗目标。

因此,二十年来,多家地产公司多次打算收购平等社区,都因价格过高、难度过大而屡次放弃了。

文克新回来的路上就想,假如像那两个电工说的,真有大公司下定决心,按市场价收购这里,那自己和母亲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哎哟,咱们阿新厉害呀!好肥的两只野兔,啧啧,鱼也够肥的!”

刚进楼道,迎面遇到楼上的老黄。

老黄五十来岁,重度M秃,一脸深刻的皱纹,常年穿一身旧工装,洗得发白。

他双眼放光,笑盈盈伸出一根手指,吧嗒嘴说:“阿新,卖我一只咋样?”

一边说,一边掏兜,摸出十几元钱。

这点钱买个兔头还差不多。

自己不打猎的总以为人家打猎没成本,游山玩水顺便弯个腰,就捡着肉了。

文克新笑笑,随便编个借口说:“不好意思,黄叔,我这是要贿赂我们主管的,年中考核他要是不做个人,我就得丢工作。”

“哦哦,那是那是。那……”老黄不好再说别的,收起自己的钱,目光流连那兔子和鲶鱼,“我去菜市场买点收摊菜,下楼正好碰上了,多句嘴,不合适就算了。那你上去吧!”

“哎!”

回到自家,母亲见了满心欢喜,但她脸上表情并不丰富,接过猎物,浅浅地笑了笑,上下打量着儿子问:“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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