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亲让自己平身,方德福抬起头来看看母亲身旁坐着那个四五岁的小胖娃娃。
这大概就是母亲所说的那个救命小恩人了,果然这小哥儿长得肉嘟嘟的好喜庆,自己一大把年纪也不好给这小孩行礼。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自己家的四个娃招招手:“你们四个上前来,谢谢小恩人的救命之恩。”那四个小孩听到自己老爹的命令,不敢不从,纷纷上前给程风行礼:“谢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程风坐在软榻上,两只小肉手甩的跟抽风机似的:“莫要谢,莫要谢,我和方奶奶只是互相帮助而已,当不得救命之恩。”
方老太太摸摸程风的脑袋:“小哥儿好生的谦虚,没有哥儿的帮忙,咱家不知道还要伤多少人,小哥儿当得起救命恩人。”
方德福也随着自家老娘的话头跟随:“小公子客气,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小公子自然当得。俺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祖孙说说笑笑的,是在啥什么喜事?”
方老太太笑嘻嘻的:“没说什么,咱家请恩人上门,本意原是感谢小恩人的救命之恩,小公子竟然还给老身带了礼物来,刚才正在说着那礼物,你们就来了。”
方德福堆集一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程小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本该俺家给你准备谢礼,反而成了你给俺家送礼物,这真是失了礼数。”
程风一脸天真无知的样子:“方伯伯客气了,小子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空着手来也是失了礼数。只是小子这次出门并没有专门准备礼物,只得准备了一小物件,刚才正准备打开给奶奶过个目,方伯伯你就来了。红玉姐姐,打开盒子让方伯伯去看看。”
“是,少爷。”红玉走到茶桌旁。把那个礼盒的绳子解开,轻轻的打开了盖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里装着的物件捧出,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那所谓的小物件刚放在桌面上,方老太太,方德福,方夫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是琉璃还是水晶?这物件晶莹剔透的,还会闪红蓝色光斑?这也太精巧了。”
程大少一脸的满不在乎:“这是琉璃的,也不值多少钱,我出门的时候,顺手从母亲房里拿的出来玩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房里那么多的琉璃水晶我都没拿,只单单拿了这件。现在看来这就是缘分,只有这件琉璃配得上奶奶的仙风气质。应该是当初我拿这物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会遇见奶奶,这应该就是大人们说的天意吧。”
程风本来想说这琉璃像看着都慈眉善目的和奶奶很像,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这假话说的太过怕会被雷劈。咽了咽口水,硬是把秃噜到嘴边的彩虹连环给吞了回去。
方老太太好歹也是富贵了一辈子的人,这东西值不值钱她能不知道。方德福也是当家多年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物件价值肯定不菲。
那方夫人更是被那晶莹剔透的光泽,给惊得晕晕乎乎的,这是琉璃吗?肯定不是啊,这就是件宝贝啊。这小公子家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宝贝都能随便让小孩子拿出来玩。还能随手当做礼物送人。
一家人看的是晶莹剔透的琉璃,那是目瞪口呆。方老太太脑袋有些晕晕的:“程小公子,你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你让奶奶如何回礼?”
方德福也在那里不住的点头:“是啊,是啊,你这礼物太贵重了,俺家没法回礼啊。”
方夫人感叹之余,也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小公子家也真够粗心的,就这样带着见宝贝到处乱跑,也不怕碎了?”
程风摆摆手,一脸得意洋洋的:“小意思啦,这也不值多少钱,奶奶只管放心收下,不用回礼的。”
方德福那最小的儿子哇哇的叫着:“这个东西好好看,亮晶晶的俺要摸摸。”
那方夫人劈头就给儿子后脑勺一巴掌:“滚一边去,啥都想摸摸,这也是你能摸得的。”
方老太太定了定自己跳动的心,指了指红玉:“把这个物件收起来吧,可别摔碎了。”
“是,老夫人放心,这类的物件常玩,手熟的很,不会摔碎的。”红玉笑嘻嘻的,又把那琉璃,装回了礼品盒子里。
看着红玉把那盒子盖好,方老太太这才放了心:“小哥儿,你平时喜欢什么?跟奶奶说。奶奶看看家里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程风一脸的洋洋得意:“不瞒奶奶说,我和别的小孩好像不一样,我不喜欢玩具,也不喜看见别人受苦,但我就喜欢船,大大的那种船。”双手还用力的往身体两边摆,比了一下长度,表示很大很大。
一听这小公子喜欢船,一下子就捅到了方老太太的内心深处的那条神经。老太太看着自家儿子两眼一瞪:“听见没有?程小公子喜欢船,你把你那两条破船送给小公子玩一玩。”
方德福愣了愣,那可是大海船,不是小玩具,这能给小孩子玩吗?正要说话。就听到那程小公子满脸喜色的问:“方伯伯有大船?”
方德福正想说没有,就听到自己母亲在那里气呼呼的接了一句:“别说是大船,他还有个船厂呢,花了不老少的钱,一分钱没给家里挣到,七八年了,卖也卖不出去,天天还得养着一帮子人看护着,几年下来,本钱都赔了个底调。”
方德福一听完了,这小子的话头勾起了自己母亲的火气,自己又要挨骂了。赶紧的把头低了下去,准备接受母亲劈头盖脸的怒火。
不想那程小公子竟然喜滋滋的说道:“奶奶不要生气,既然方伯伯的那船厂赚不了钱,还天天的惹奶奶生气,那不如便宜点卖给我,我买来玩。”
方德福眼睛都瞪大了,这小孩的口气真是够大的,偌大一座船厂只是买来玩。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自家母亲怕是要被带到沟里去。赶紧的,咳嗽了两次声:“咳、咳,俺说小恩人啦,那船厂可不是个玩具,不是三两五两可以买来玩的。”
程风也很大方:“我知道啊,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一座船厂而已,能值得了多少钱?我想两三千两定也是够的。”
这方德福也是说话说顺溜了,再加上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防备,听着程风说船厂两三千两够了,便随口接了上去:“两三千两哪里够,俺当初可是投了八千两。”
程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说方伯伯呀,你当初是投了八千两,可这都七八年了,你一文钱也没挣回来,那可是木材,再摆上几年,等到那些木材全部腐烂,别说是两三千两,就算两三百两估计都没有可能再卖出去。
我也是看着奶奶提起你这船厂就生气,担心奶奶气出个好歹来。才想着自己买个船厂来玩玩,反正我又不需要他挣钱,只要我能玩得开心就好,花个两三千两买开心,我娘也会支持我的。”
又用手拉了拉,坐在自己旁边的方老太太:“奶奶你说是不是?伯伯把那船厂卖给我,奶奶也开心了,定然能够长命百岁,伯伯也省得天天挨骂,定然也能天天开开心心。我能有个船厂玩耍,我也天天开开心心。这样大家都好,奶奶开开心心,伯伯开开心心,我也开开心心,我娘也能开开心心,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多完美的一件事。”
方老太太听了程风的话,又想着这小娃子随手就可以拿出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来做礼品,送给自家这种萍水相逢的人。必然是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个准数,家里定然也是惯着不在乎自家孩子花多少钱的主。
像这种千载难逢的冤大头,到哪里去找。过了这村,定然不会再有这店。自家儿子那船厂砸在手里七八年,再这样放下去正如这小孩说的,那木材全部都腐烂掉,那还能卖给谁?
既然这小家伙喜欢买,那就卖给他,自己多少能回点本,那也比血本无归的好。反正是他自己要买的,也不是自家强迫着卖给他的,到哪去说咱也不理亏,就算他的家长找来,咱也有话说不是。于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小哥儿真的想买个船厂来玩?”
“当然了,我说话都是算数的,奶奶一提到伯伯那船厂就生气,我帮伯伯买了,这样奶奶就不生气了,奶奶不生气了,伯伯就少挨骂。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完美的事。”
“奶奶知道你说话算数,只是奶奶担心你买了之后你家里的大人不同意咋办,那可不是小数目,好几千两啊。奶奶也担心你乱花钱回去被你娘揍。”方老太太一脸慈祥,很为程风担心的样子。
“这事情好办,我让我家的管家来签字画押,我娘就不能说是我自己做的主了,那是管家都同意了,买了自然就没事了,再说了,几千两的小事,我娘都懒得管。奶奶只管放心就是了。”
方德福在旁边有些忧心忡忡:“母亲,小恩人他就是个小孩子,这么大的事,咱可不能坑他,要是以后他家里大人找上门来,那可咋办?咱们坑个小孩子,官府那里也说不过去呀。”
程风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小眼睛,一脸的满不在乎道:“方伯伯莫要担心,只要方伯伯把那造船的船匠,海边那码头那海滩莫要克扣了,就不是坑我。咱们可以去官家那里办官契,有了官契,俺家大人找上门来也没用。”
方德福跟着小孩说不通,便看着自家母亲:“母亲这三千两卖了船厂,还带着船匠,码头海滩地有些亏呀。请母亲三思。”
还不等方老太太说话,程风就把话接了过来:“方伯伯,你这船厂除了我怕是没人会买,谁买去谁亏本,也就我不在乎这点钱,就买来玩几年。也正好给自己找个借口,有事没事的能跑来宁海陪奶奶玩。
你如果不卖,再有个五六年,那木材全部都腐烂成了渣,到时候一两银子都不值,你每年还得按时上交商税,那岂不更亏。要不是我看着奶奶提起你这船厂就生气,我都懒帮你。”
方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有理,如果这小孩一年来自己这里玩几次,每次都送这种珍贵的礼物。那不比这破船厂值钱。
再说了,就小孩今天送的那尊泰山奶奶像,那就值这破船厂的钱。怎么说自家也不亏,还能卖个两三千两,也算是赚。
自家本着报人家救命之恩的,一文钱的礼物没有送出去,反而从他这里赚了两三千两,自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等好事上了门,就自家儿子这一根筋想不过来。
想到这里老太太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就是个财神啊,福星啊,来帮自家解包袱的恩人啦,见自家儿子还想说什么。
老太太眼睛一瞪当场拍板:“别说了,这事娘说了算,马上派人去把那些没在船厂的船匠全部叫回船厂去。把那些地契身契,船厂的账本全带过去,去请小公子的管家一起到船厂去清点清点,这次就这么定了,方管家。”
站在门外的方管家,把里面的对话全都听了个十乘十,把个方管家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这程小公子原来不是说着玩的。竟然是真的要买一下这座船厂。自己今天多了这嘴,也不知道对方家是祸还是福。听到里面的老夫人传唤,三步并着两步跑了进去:“老奴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方老太太看着方管家吩咐道:“你带着船厂的地契身契到客栈去找一下小公子的管家,把小公子买船厂的事和管家说一说,如果管家没什么异议,你就带着他去船厂查点一下财产。找官府的人做个中证,就把契约签了。”
“好的,老奴马上去办。”方管家鞠躬行礼就要离开。
见方管家要走,程风叫了一声:“方管家等一下。”方管家听见小公子叫住自己,便停下的脚步:“小公子还有何吩咐。”
程风回头对着种花桂英说:“桂英姐姐,你和方管家一起去,你就把我在这里买船厂的事告诉程二虎,让他多带一些识字的人去把那船厂的物件都清点一下。”
“少爷请放心,定然能把这事情办好。”种花桂英给屋里的人鞠了一躬,跟着方管家走了。
种花桂英知道今天方管家和少爷在马车上说的话很关键,反而是和方老太太的谈话中,只有那三千两的价格是二老爷需要知道的,必须得和二老爷说清楚。要不然少爷也不会让自己跟着方管家来办理这事。
跟着方管家的马车从耳门出了方家大院,右转一路向北,绕到北城门又转道向南,刚进入北街口,种花桂英便看见了正带着几名小保镖在街上转悠的程二虎。
种花桂英正想大声喊二老爷。又觉得不对,少爷说的二老爷现在是管家,那就不能叫二老爷,叫二老爷准会穿帮,那就坏了少爷的事。
可又不敢直接喊名字,咋办?那就直接叫管家,种花桂英觉得有理,便扯着嗓门大喊:“程管家,程管家,请留步。”
正带着几个小弟东张西望瞎逛街,熟悉道路的程二虎,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程管家。心中纳闷,谁在叫程管家?声音还这么熟。这牟平城管家还真多,逛个街都能听见有人在叫管家。出于好奇心,明知道不是叫自己,还是四处瞎张望,想看了看那个程管家在哪,又是谁的叫程管家,声音还那么熟。
不想刚才回头,眼睛还没扫荡街面,便看见一辆马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丫头,正在那马车上大声的呼喊程管家。
程二虎有点懵,这是咋回事,桂英那丫头竟然坐的不是儿子的四轮马车。还大声的叫程管家。自己带的在一群人里只有自己姓程,莫非这程管家叫的是自己?
程二虎有点好奇,便带着几个小跟班,跑到了马车面前。可刚靠近马车,那桂英丫头便兴高采烈的同自己打招呼:“程管家,今天的运气真好。少爷正有事让我来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
听说桂英丫头一本正经的叫自己程管家,程二虎知道自家儿子肯定又在搞什么事了。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也装作吃惊的样子:“桂英丫头,小少爷让你找俺有何事?可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种花桂英摆摆手:“回程管家话,少年没事,是少爷买了方老夫人家的船厂。让方管家和我来找你,去船厂清点清点物资,还让你多叫几个识字的去。”
儿子就去了这么一会儿,就买了一家船厂,这让程二虎感觉震惊不已。自己从文登县带出来的五千两纹银,这才到半路就没了?
看着程二虎还在那里发愣。种花桂英赶紧提醒:“程管家赶快上马车,咱们得回去套车出城。”
被小丫头提醒的程二虎赶紧的回身招手几名小保镖:“情况有变化,赶紧的上车俺回去。”说完便扶住车辕,转身爬上了马车。几个小保镖匆匆忙忙跳上了马车。一行人便往马车店赶。
路上,程二虎问方管家:“你们家那船厂离这可远?路可好走?”
方管家坐在马车上摇头晃脑的:“不远不远,从北门出去三十里地就是,路倒是好的很。赶着马车跑快一点,半个时辰就到。”
程二虎一听还有三十里地,那还不远。这天色也不早了。看来今天最多也就是去认个地点,查点不出什么来了。
天气还是很冷,街上也没什么人,所以马车跑的还是挺快。只几十个呼吸,马车便穿过了北大街来到车马店,刚进马车程二虎就开始,大呼小叫的:“王掌柜、朱掌柜、宋掌柜,赶紧的套车,咱们出去一趟,有急事。”
王、朱、宋三个掌柜,正在坐在车马店的大堂里研究晚上该不该给那群小子吃肉食。就听见外面程二老爷大呼小叫的声音。三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都跑了出来。一听说是有急事让赶紧套车,三位掌柜正准备安排。
就见种花桂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位掌柜带上你们的徒弟,套一辆马车,骑兵哥哥们全部都去,手脚麻利点,咱们一盏茶之后出发。三位掌柜的徒弟到方掌柜的马车上去,程管家和三位掌柜与我同乘一车。”
三位掌柜一看这二老爷都没有发话,指挥的竟然是小少爷身边的桂英丫头。心想这肯定是少爷安排的什么事,二老爷都不知道,这才把大家安排在一个马车上去,方便路上交待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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