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他们,他们骂了几十年了,除了二哥的断喝,哪个管得住他们?可惜了,二哥太有骨气了,他常说:这不是家,是人间地狱!不自由,毋宁死!姐,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瞎说!不可能!”李宏达的影子,一直在李红霞眼前晃动。
“那咋就信不捎书不通?一点儿音讯都没有?”
“也许他还没有更合适的落脚点,所以不好意思……?”
“他怎么吃?怎么住?那他就不想贾一岚?他们那么要好,谁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说放下就放下?”
“他们是不可能的,贾云龙是什么人?阅人无数,就算他认可二哥,对咱这个家也不会同意的,俺大太能往死里折腾了,可又有什么法了,我们左右不了形势,所以二哥才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又骂上了,你听听,夹不上筷,那是人说的话吗?”
“姐,你我可不能找这样的人,太坑人了,吃喝嫖赌一样不少!”
“哟,想这么远?有目标,是谁呀?”李红霞捏捏李红云“男人呀,既让人想,更让人怕,会是李子北吗?羞!羞!羞!他知道你想他吗?“要是他知道就好了!”她吐一口气,那里有摔东西的乒乓声,那种剧烈的摔碎炸裂,混合着骂声。
“姐!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睡不着了,红云,你说贾一岚爱二哥什么?”
“二哥率真,脾气虽刚烈,但不任性,比大哥更好,大哥总是有些鬼鬼祟祟的,像影子一样蹑手蹑脚。我要是贾一岚,也会爱二哥!”
“李子北比二哥呢?”
“更……更……我说不上来,姐,你不会想要摆脱世俗,要……?”
“我虽有贼心,却长不出贼胆,再说,人家未来是个大学生,吃的是皇粮,你姐是什么?大老粗一个,字不认识一箩筐,至今都没和他好好说过一句话!”
“胡说!”口头上可不能承认,要不然羞羞羞象千万只蚂蚁,碌碌爬进心缝里,那个酥,那个痒,那个抓心挠肺地够不着,在皮子下,肉之上,在皮肉之间的难受,用刷子一遍遍刷,越刷越酥,越酥就越痒,巴不得一下子……天爷:烧心。
神仙挡不住那个人想人哪,许多年之后,李红霞声泪俱下对我控诉,我那时还是个光棍嘞,活得一步三叹,错、错、错,她不再叫我“北爷”,而是一口一个“李子北”,我难堪靠着墙,低头垂脑,面对她的指责,不要说怼话,就是连个屁也没放,“你李子北到底长没长心?我那时死乞白咧要嫁给你,你凭啥看不上我?是,我承认:我没有李瑞芹白,但比起其他女人,我到底差哪儿了?你不是一门心思考大学吗?现在怎么还在‘家里蹲’?钱钱你挣不来,送上门你嫌便宜,推三阻四,你以为你是谁?活该你就是光棍的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啥人?臭德行,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你不是一门心思要写书吗?当那个着作者,你有那尿本事吗?我就知道你尿不出这一丈二尺高的尿,你就准备着一辈子当光棍吧,活该你吧,还狗眼看不看人低?我说你就是个二货,我也是命好,幸巧没嫁你,我要是一头劲嫁了你,也就是给你当牛做马,我大还是有眼光的,他吃过的盐的确比我吃过的米都多,他说得对:你就是个二货,一罐子不满,半罐子咣当!那李精妙埋错地方了,祖林没冒青烟,你尝过女人什么味吗?难受不?马快四十岁了吧?这一生就快过去了,想想过往,翻看一下肠子,它是不是青的?李子北,我真恨不得扇你几个耳光,你说你当初如果……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别人钱没有,至少还有个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你说你有啥?你混球一个,咋就不开窍呢?两样你都没有,还一个人在死胡同里钻,你钻啥呀?……你就是一头犟种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大颗大颗泪水滴下来,唏嘘不止,头像波浪鼓摇着,泪水能甩一圈。
我那时成了死鳖,不回短,更不回长,羞耻象蚂蚁爬满全身,恨不得能挤到墙外去。
“李子北,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是不能?不会?还是不敢?你没长男人的东西?它不会膨胀?如果不是恨你和芹姑,我能跟俺大上船?如果我不上船,能被那个老畜生给糟蹋了?我不是脏了,我能嫁给胡乔那瘪犊子?望八眼跑十六圈,也轮不上他,都怪你!”她历数过往,咬牙切齿。
当年不肯娶红霞,无端却被瞎人误。这一切不幸,应当归结于我,我罪不容恕!
“李子北,你活该光着,你看不起我,我认了:瞎字不识一个,人也长得黑不溜秋,这不符合你心目中好女人的标准!那芹姑你咋也看不上,难道你长的是一双狗眼,它看人低嘞!”李红霞唾沫星四溅,“你下贱嘞,一个人滋味就真的那么好受?你是老和尚?要不要剃光你的头发?再给你光秃秃脑袋烙九个圆点?再撑几年,力争弄个十二个戒疤?”连讽刺加挖苦,快里加鞭。
我咬咬下唇,成了煮熟的鸭子,嘴是硬的,原本有些轴的我,像生锈的螺丝,只用敲打就崩断了。如果我当年肯弯个腰,何至于孑然一身?老了身子,衰了灵魂,四十岁一事无成,命如黄莲: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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