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和李之雅聊了一夜,她做到了尽可能的坦白,可是有些事她说不出口,因为知道李之雅接受不了,更不会允许她再见吴世明,所以她讲七分,藏三分。
好在李之雅答应了吴念可以去医院探望他,但也只是探望,对于吴念来说,足够了。
于是,她开始每天都往医院跑,坐着公交车,像是又回到了上学的时候。
刚开始,在医院待的时间长短取决于吴世明妈妈的心情,有时候她连病房都进不去,只能踮着脚尖隔着玻璃看一眼,他看起来很累,没什么情绪,吴念会在病房外面守一会,希望吴世明可以多喝一口水,多吃一勺饭。
吴念周一到周五还要补课,周六周日她才有自由时间,可以在医院多待一会,可是超不过两个小时,李之雅就会打来电话,让她回家。
那天,吴念的手机响了,她还没来得及接,手机就被吴世明拿走,吴念反应很快,安抚他说“我不接就是了,你把它挂断。”
吴世明就真的挂断了电话,然后看向桌面上的水杯。
吴念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温水,自己试了下水温,将水杯往他嘴边送,他皱着眉喝。
她每天都来,显然是有用的,吴世明开始慢慢接受饮食,先是流食,再到吃一些水果,现在可以少量的吃一些蔬菜,晚上的睡眠时间也在逐渐增加,原本要依靠药性睡觉,现在能清晰的感受到困意,他很喜欢盯着门上的玻璃看,都知道他在等一个小姑娘。
吴世明的妈妈态度依旧那么冷漠,吴念在的时候,她都会避开,有时候在走廊上碰面,她也绝不会看一眼,两个人唯一一次开口,是吴世明站在窗边喊吴念的名字,妈妈拨通了吴念的电话,说“你陪陪他。”
吴世明拿着手机听吴念给他讲一个学生偷偷送她一支鲜花,他笑着说“第一次收到鲜花。”
“第二次,第一次是你送的,你忘了?”
吴念十岁的时候,吴世明和相亲对象约会,他买了一束花,结果两个人因为几句话闹了不愉快,吴世明将那束花丢进了吴念怀里,他让她丢掉。
吴念没舍得,放在水里养了一周,最后根烂了才依依不舍得丢了。
“那不是送你的,不算。”吴世明不认。
“我养了它一周,起码那一周,它属于我。”
吴世明站了很久,他浑身酸疼,手背上更是不舒服,每天要吃好多药,药效起来的时候,他会困得难受,还会反胃,是药三分毒,这药在救他的同时,也在要他的命。
护士怕刺激到他,药都是装在小盒子里送过来的,她们怕他看到药盒上写着“精神障碍”之类的字眼,可是她们的眼神比那些字眼还要直白,她们进来都会微笑,让你多晒太阳,多去走走,多和别人说说话,能清晰的感受到她们的“特殊照顾”,每次看到她们,吴世明都能听到一个声音…
你是个病人,是个精神病人…
吴世明肉眼可见的消瘦,像是变了一个人,吃药也好,打点滴也罢,都好像在做无用功,他是有情绪的,只是不多,明明他可以说话,会笑,会烦躁,但他又像个空壳,有时候可以在床上躺很久很久,都以为他在睡,可他睁着眼睛。
他突然挂断了电话,走进卫生间抠自己的喉咙,想把那些药都吐出来,只要不吃药,他就不会这么辛苦。
药早就被消化了,吐出来的是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他漱了漱口,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病号服,皱着眉,像是很痛苦,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可他心里像是有一把火,甚至能听到树枝燃烧的声音。
其实是胃里反酸,体内有些灼热,他的感官总会在这种时刻被无限放大,有时候会让他出一身汗,有时候又会让他手脚冰凉,怎么暖都没有温度。
床上的手机还在震动,他听不到,镜子里的那个人太累了,似乎还能听到蝉鸣,很吵,像是就在这个房间里,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自己的手背,不舒服得到了暂时的缓解,胶带慢慢被冲掉,留置针随着水流慢慢动了位置,渗出的血液被瞬间冲走,他拿出了留置针,前端是软的,很软,可是带来的疼痛却是真实的。
吴世明妈妈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地板上,水龙头还在流水...
困意,蝉鸣,流水声,反胃,他有些后悔,不该把药吐掉,还不如睡觉,睡觉会好受一些,有时候还会做梦,他记得所有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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