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没有一件事是独立存在的。
每件事都既是其他事的因、也是其他事的果。
然后,所有的事纠结缠绕在一起,让人再也拎不清……
何谓客观真实?真有所谓客观真实的存在吗?
所谓的真实,会不会只是一种主观的认知而已?
你选择从那个角度来看事情,就看到了你所谓的真实;别人从其他角度,又看到了他以为的真实。
然后,我们依自己所认知的真实,各自采取了行动。
于是,又创造出了一个我们自以为真的真实。
然后,我们又采取行动……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地迭加下去……
最后,就形成了我们现在所看到这世界的样子。
有谁能确定那件事是真的吗?
没人能再拎得清楚了吗?
很好,这就对了!
欢迎来到这个所有人全蒙着眼睛,彼此卷成一团的世界!
当冀州的煤矿坑塌了;有人看到燃煤供应可能有问题,必须由熟手继续操盘,确保市场供需平稳;有人则看到自己应该到手的煤铁专卖权没了,必须展开报复,赶快止血。
谁看到的才是真的?
东南水师爆出贪腐问题;有人看到军心动摇,必须由熟手继续操盘,确保战力稳定;有人则看到自己安插将领的计划泡汤,必须展开报复,赶快止血。
谁看到的才是真的?
金珍与善纯呢?她们看到的、以为的真实,又会是甚么?
她们并不清楚郑、高二家的这些利益纠葛,她们只知道剑青来栽赃陷害。
善纯当时被打趴在地,尚膳司无人出面拦阻,金珍只能自己出面,捡起地上的饭菜往嘴里塞,以证明清白。
结果,金珍毒发倒地,与早已被打得口吐鲜血的善纯,躺在了一起。
权势熏天的高家与郑家,各自看到对方所掀起的浪,担心自己会被灭顶,所以必须更用力、掀起更大的浪,盖过对方才行。
暗地里又另外有人,担心二家会收手,止戈化息,于是拼命地制造事端,翻江倒海。
金珍与善纯就是两只蝼蚁,在此滔天巨浪中,一起挣扎着,想要爬上一片树叶求生。
有人看到了不同的浪头,有人看到了搅动风云的手,有人看到了树叶……
谁看到的才是真的?
金珍与善纯在浪里载浮载沉;一个毒发倒地,一个则早已被打趴。
有那么一瞬间,二人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不禁将手紧紧握在一起。
二人原本只是泛泛之交。
金珍做事任劳任怨,不争不抢;所有的苦涩、不幸和磨难到了她身上,全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善纯则像只刺猬,凡事都要据理力争,非分个输赢不可;虽然从未想过伤人,但却绝对要让伤了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二人一个像棉花,一个则像刺猬,原本风马牛不相及。
现在则是一个口吐白沫,一个满嘴鲜血,倒在了一起,气若游丝,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真实是甚么?高贵妃多虑了?还是尚膳司真的倒向郑贵妃了?这一切还重要吗?
原本宫里的人觉得棉花的份量太轻,不值得与她深交。
刺猬则是时时刻刻都可能伤了妳,因此大家也不喜与她靠得太近。
所以,两个人都一样孤独,从未有过至交好友。
但在命运的安排下,于此深宫内院中,二人却遇见了彼此,并培养出过命的交情。
棉花与刺猬结成好友,这是一个奇妙的组合,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她们以为的真实又是为何?
如今金珍与善纯在尚膳司内,又被迫必须一起面对生死关头。
只是,这次不会动的人,由善纯换成了金珍;她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善纯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多年之前,是善纯被揍得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金珍毒发,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当时善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心里不停呼唤着金珍:
“撑住啊……要死大家一起死……”
善纯当时以为自己因为身体动不了,甚么也不能做,所以才会感觉心痛得像是不如把它挖出来,自己会更痛快些。
可如今自己虽然能动了,但还是一样地无助。
只能双眼噙满泪水,在心里不停呼唤着:
“你倒是转身啊……”
“转过头来啊……让我看看妳饭菜塞满嘴的蠢样……”
善纯的心如刀割,感觉比自己之前不能动时,更加地痛不欲生。
每次都希望金珍受的罪,能换到自己身上。
但偏偏事与愿违,老天爷总是安排让金珍遭罪,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看着。
善纯泪流满面,好不容易来到金珍身后,与金珍仅剩一步之遥。
她担心自己的样子吓到金珍,于是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然后,以故作镇定的语气,拍了拍金珍的肩膀说:
“没想到妳还挺会吓人的,我……”
话还未说完,没料到金珍就突然扭头,一口朝善纯的脖子咬了下去……
善纯万万没想到金珍会如此做,本能地伸手挡住她,并想看清金珍到底怎么了?
她是在闹着玩吗?
但却好像并非如此,善纯使劲想让金珍冷静下来。
只见金珍脸上的血管已全部泛黑,浮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模样十分骇人。
她的眼珠已变成狭长的椭圆型,且发出红光;舌头则不断向外翻吐,发出嘶嘶的声响,伴随着阵阵腥臭。
就在此同时,柴坊内的异声,又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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