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难走,好在夜叉们石身石眼,不惧辛苦。若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撞上来,钢叉更不长眼。
等夜叉走出桃林后,陆盛还睡得深沉,手里却死死攥紧剔骨刀。
摩尼,跋陀罗二人相视一眼,顿时犯难,这扰人清梦的工作不好做。跋陀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有了主意。
“我去打头野鹿来,你在这等着大人醒来。”他转头对摩尼说道:“也别说兄弟不教你,挖个坑做个灶,烧锅开水...大人醒来看你没闲着,对你的印象肯定好。”
摩尼若有所思。
跋陀罗往桃林去打猎,摩尼则坐在地上,仰起身子,抬起一只石腿,用脚后跟抵住一块松软泥土慢慢下踩,尽量不弄出大动静。
泥土被挤成一个凹坑后,他拿拳头再压实,找了些干草和老旧树枝垫在里头。随后取下胸前的护心镜当瓢打了壶水。
做完一切后,他又重新回到陆盛身边,见心中崇拜的毗沙门大人睡觉脸色滚烫,豆大浮汗打湿脸颊脸色,而眉头更是紧锁不下。
他犯起嘀咕:“会来事,会来事。”
这般想着,他一会拿手当风扇给陆盛降温,一会取水喂入陆盛嘴里,忙碌间他看到陆盛手里攥紧的熊头刀,想也没想给上去解开。
“哎哟。”他惊呼一声,只感觉拿在手里的熊头刀烫得厉害,手一松,刀斜插进灶边。
“蠢货。”一只手攥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个踉跄,摩尼回头看去,跋陀罗阴沉着脸看着他,扛在肩上的野鹿嗷嗷叫唤。
“瞧你干的蠢事!”
这一副画面是陆盛醒来看到的第一眼,他不由愣住,随即哈哈大笑,只是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细微不可闻的哭泣声。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又急又紧,快绷断他的神经,惊疑、愤怒、挫败...太多情绪压在心头起起伏伏,而这一觉醒来,他竟觉得恍如隔世。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这个岁数的年轻人,都还是学校里青涩的学生,哪怕是已经出来混社会的,也会被上司宽容的。
又有哪个年轻人会持刀不知凶险,在野地里与野兽搏命?更不敢想象的是,一旦丧命,血肉被吞食,尸骨被扔到某个臭水沟里,叫虫蚁叮咬,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这一哭,哭尽心中的委屈。
而人这种生物最神奇的是,当你咬着牙度过艰难时,你会发现所谓的艰难不过是浮云遮眼,往后头看,这一点艰难不值一提。
夜叉二将就这样静静等待着陆盛埋头哭完,看他抹干眼泪重拾心气后,这才说道:
“大人,我们已经出了桃林,现在身在大湖。”
摩尼上前扶起陆盛,将他放在自己头顶。
大湖广袤无垠,蔓延至天际,黄昏日光照耀下,视线所及皆是波光粼粼。风一吹,水气漂浮。
往大湖两岸看去,稀稀疏疏聚集各种野兽、怪异。这里是止戈之地,是世仇也会暂熄旗鼓,得一时安静的大湖泽。
忽然有道身影从一段湖岸飞跃而起,在两岸数不尽的目光中,此人仰头高吟:
蓬头稚子学垂纶
侧坐莓苔草映身
路人借问遥招手
怕得鱼惊不应人
吟声传遍大湖两岸,引起好大哗然。
陆盛微微侧目。
那人越过大湖,正巧落在陆盛不远处。看他抬头挺胸样,写不尽脸上娇意。
湖风吹拂,掀起其人金丝五色袍一角,掠过五彩斑斓的头冠。
一对白皙的手撩起略微散乱的银发,梳拢过后用一根玉簪牢牢固定。
“咿呀~”
他手里拿了把白扇,刷得一下打开后顺势挡住面容,只留出一对妖媚眉眼。白扇轻点,扇随风转,身姿也随之翩翩起舞。
鱼龙舞,道不尽风采。
他似乎很享受被目光聚集的感觉,无视对岸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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