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面容柔和下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路鸣泽心中深切入骨的哀伤与孤独,以及这个男孩对自己深深的依恋。

他轻轻将路鸣泽拥入怀中,伸出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让他稚嫩的面庞贴在自己的肩上,一如千万年前他一直在对男孩做的那样。

路鸣泽静静地伏在路明非的怀中,就在此时、此刻,他往昔的孤傲、暴虐与恶毒,种种坚硬的带刺的外壳全都如雪遇骄阳般消散不见。

他只是如一个孩子、一个还没长大的弟弟一般安静地待在兄长的身边,孺慕地望着他。

就像曾经在王庭花园的雨夜里,他抱着他跪坐在泥泞的草地上,轻轻用斗篷往男孩的身上遮了遮。

就像曾经在青铜教堂的十字架前,他替他拔下遍布全身的棘刺,撕下华贵礼服的衣摆包扎住他的伤口。

就像曾经在高耸塔楼的窗台上,他与他一同看着夕阳落于地平线,白鸽脱落的长羽浸润着暖意的辉光。

就像曾经在参天古木的枝杈上,他也如现在这样轻轻抱着他,温和地笑着、揉乱他柔软顺滑的头发。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历史中,世界上只有他和他,他们一直互相陪伴着,从未舍弃过,从未放手过。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他的身影渐渐淡化,如泡沫一般消解于阳光下?在没有他的时光里,男孩又在经历着什么、想念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明非缓缓抬起头。血流漂橹的冷兵器战场消失了,高天之上的青铜巨龙消失了,他的脚下是卡塞尔教堂的大理石地板,他坐着的是教堂的木质长椅。

他的怀中空无一物。

路明非嗫喏着嘴唇,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就好像早有一粒种子种在他的心里,只是一直默默地伸展着根系,直到今天接触到阳光雨露才发了芽,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野蛮生长起来,眨眼的功夫就蔓延过整片心田。

路鸣泽又一次莫名消失了,就像他来时那般不可预测、难以揣摩,唯有路明非肩头的一抹湿润作为他真的来过的痕迹。

“曌……”

空旷的教堂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却久久无人回应。

“照什么?”芬格尔贱兮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胡乱晃悠着东照照西照照。

“照哪里啊师弟?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骡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路明非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回宿舍吧,我给你点了波龙外卖。”

“爱死你了师弟!”芬格尔当即眉开眼笑,佝偻着腰亦步亦趋跟在路明非身后为他打伞,以保证不让一滴雨落在可爱的金主爸爸身上,活像是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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