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见有人要买水,便架着驴车咕噜咕噜驶了过来,答道:

“小娘子要买水?五文钱一升。”

朱翾咂舌,这价格可不低啊!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是决定买水,便道:“要一升吧。”

“好嘞。”

老丈掀开水箱打算舀水,见朱翾空手而立,脸上有几分明悟:“小娘子可是没有装水的容器?”

朱翾欲哭无泪的点点头,想着这古泉水是喝不到了。

谁料,老丈转身从车架上抽出一个葫芦,笑着问道:

“我这有干净的葫芦,小娘子可要?”

“这个……要多少钱?”

朱翾捂着荷包,暗忖:这老丈可真会做生意,竟然还卖装水的容器!

“哈哈。”老丈被朱翾紧张的动作逗得仰头直笑,大手一挥:“送你了,不用钱!”

不用钱?

还有这等好事!

朱翾的眼神太过直白,老丈忙笑着解释了几句。

无外乎这葫芦是家里种的,去年长得好,结了许多果,便特意留了些。卖水的时候,遇到客人需要,他便捎带着卖一些。

是否收钱,完全看心情。

当然,今日他心情自然是极好。

“我家大儿前几日总算是得了一闺女,若是将来能长得和小娘子这般精神就好了!”

老丈如此性情中人,还夸她精神,朱翾很是高兴,她伸手从荷包里掏了掏,然后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解释道:“这是新的,是……家里人自己雕的,您老若不嫌弃,便送给小妹妹。”

“这怎么行?”老丈连连推辞。葫芦天生地养的,一文不值。小娘子手中的桃木牌看着就名贵,他虽是个粗人,不懂雕刻,但也看得出来,木牌上刻的桃花和家里山后桃树开花时一模一样,这手艺可是非同一般啊……

朱翾便开始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最后,老丈自然是收下了桃木牌。

朱翾也得了一葫芦古泉水。

不过,为了表示感谢,老丈说,泉水随便喝,管够。

朱翾:“……”

一老一小客气过后,便坐在车辕上聊起了天。

“早年间,小老儿在商队赶车,走南闯北的,也攒下了一点家业。如今家里日子过得去,两儿两女都极为孝顺,劝我别干卖水的活儿。毕竟早起晚归的,很是辛苦。但我闲不住,总想找些事儿做做。”

“您老康健!”

朱翾闻了闻葫芦里的水,只觉得一股清幽之气扑面而来,这感觉……好似她曾经跟着师姑去过的一个古泉。

她不由仰头喝了一大口。

甘冽,清爽。

果然是古泉之水才有的特点。

“你这小娘子确实有几分咱们燕赵儿女的飒爽!”老丈大大夸赞道。

燕赵儿女……燕赵之地……燕赵自古多慷慨悲壮之士啊。

朱翾心里涌起一番感叹,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籍贯会从秀致朦胧的江南,变成了广阔辽远的燕赵。

“您性情豁达,才是燕赵人的表率!”

“哈哈哈。”老丈爽朗的笑了笑,然后从腰间解下自己的水囊,对着朱翾道:“来,碰一个!”

朱翾便将葫芦靠过去,朗声道:“走一个!”

老丈不防朱翾一个小娘子竟如此老道,再次大笑。

也不知是不是素日里少有人和他聊天,老丈谈性很高——

讲他年轻时跟着商队见过的奇人怪事。

谈儿女对他的孝顺,又管着他不许干活不许喝酒的诸多矛盾处。

还说小孙女生得好,像他那早逝的老伴儿……

说着说着,老丈不禁红了眼眶:“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她啊……早年间四处闯荡,总想出人头地,让她在家守活寡……后来挣了钱,日子好过了,她却因劳累得了疾,早早去了……”

人生有三不幸,中年丧偶便是其中之一。

朱翾心里叹气,不知如何劝说,只默默递出葫芦,老丈见状,也伸出水囊。

“干!”

两人如老友般碰了杯。

老丈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眼泪从他沧桑的眼角溢了出来,和嘴角的泉水混在一起,汩汩往下滴,分不清是眼泪多些还是泉水多些。

“痛快,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老丈随手一抹眼眶,朝着朱翾一拱手,郑重道:“谢过小娘子!”

“您老别客气,我还没谢过您的故事呢!”

“小娘子喜欢听故事?”老丈笑道,“这敢情好,小老儿虚度半生,别的不多就是故事多。说句大话,河间县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兴许我比这城里的人知道得还多!”

朱翾听了,神情微怔,她看了看平静无波的金沙河,朝着老丈拱手道:“那您可听过最近流传的水鬼盗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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