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均狂奔至城守府门口,将门猛地推开,好在门口几名城守不知去处,他不敢停留,朝着药济坊的方向逃去,在转角之时,恰好撞见满脸恼色的几名城守,携着闪着寒光的佩刀迎面走来。

他躲闪不及,直直撞入其中一名城守腹部,毕竟只是一名十岁出头的少年,他的身子受到一股极大的力,倒飞出去,在青石砖上拖曳出一行血迹,手臂又添数道擦伤,他捂住伤处,疼得咬牙切齿。

那城守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捂着肚子骂道:“什么鬼东西!”

后方传来刘樊重的声音:“跟着血迹追,在这天哭城,他逃不了。”

陆离均松开捂着的伤处,低头一瞧,手臂方才被刘樊重打出的血洞,正不断往外渗着血,甚至因为撞击,又裂开了些许皮肉,血迹滴了一路,前狼后虎,他又一次陷入两难境地。

他重新紧紧捂住伤口,挣扎着爬起身子,黑羽仅剩十息,若是被看见真容,就算他逃到药济坊也无济于事,癞道人本就是一丘之貉,自然没有理由护着他,他只能另求他人庇护。

青岚!对,那女子身份看起来不一般,去云韶坊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做出这番决定仅在半息之间,转头便朝着云韶坊奔命,伤处因他剧烈的运动,血液的流速也加剧渗出,直至染红了他的手掌,从手指缝隙中流出。

前后的城守望见刘樊重冷着脸,从门里追出,立马意识过来有人利用而他们的失职,偷跑进了城守府,转而将面色沉了下来,急急喊叫道:“血迹朝那边逃了,快追。”说着便急速追来,显然是怕刘樊重怪罪,不敢放过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速度比陆离均还要快上几分。

“十、九、八......六。”他在心中默数,身形已然在虚实之间流转,云韶坊也近在眼前,青天白日里,云韶坊只有几名小肆,一楼大开。

“五、四、三......”仅剩三息,陆离均总算冲入云韶坊内,身形已然变成一道虚影,他循着最短的距离从桌椅间绕过,踏上了楼梯,数名城守也追至了云韶坊门口,大声呵斥道:“城守府抓人,闲杂人等滚开,挡路者必斩。”

陆离均如猴一样迅速蹿上二楼,三息时间已过,黑羽就此失效,他的身形已清晰显现。

云韶坊二楼平日里是鸨儿们歇息之地,白日里无客人,自然怎么简易怎么穿,甚至多数只穿个肚兜,此时楼梯旁便搁有数名鸨儿正在闲聊,本还未注意到陆离均,但数道香味混杂在一起,充斥着陆离均的鼻腔,他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突如其来的喷嚏声使得鸨儿们齐齐凝视而来,或许是他手臂上的伤口过于吓人,她们先是呆滞,随即倒不复平日那般的风骚模样,反倒惊叫连连,或捂住侧漏的春光躲到一旁,或是怔在原地娇躯微微颤抖。

陆离均目光在二层扫过,只见到数间挂着牌子的屋子,在侧漏的春光上稍稍停滞,他脑子突然忘记了青岚所在的具体楼层,暗骂道:“该死,那女人说是几层来着?三层?四层?算了不管了,最高层。”

他不再停留,借着扶梯再上,愈加沉重的脚步踩在楼梯上吱哑作响。

城守们沿着楼梯上来,见到满眼的春光,嘴角稍稍扯起,面上多了一抹淫笑,但随即又想起当下的状况,强行将淫欲压了下去,循着血迹继续往上。

青岚正安然在阁楼中歇息,外方的呵斥声、跑动声、惊叫声混杂在一起,将她吵醒,她稍显烦躁的起身欲骂,刚推门一看,便见到那布衣少年不要命的逃往楼上,她想叫住那少年却已然来不及,少年已然蹿了上去,消失在楼梯口。

紧随其后,刘樊重带着几名城守追了上来,青岚眼睛一眨,不动声色的将披帛往下轻轻一拉,香肩露出大半,换了一副面容,嫣然一笑便迎着刘樊重走去,娇笑道:“什么风将刘大人吹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让妾身好生准备,伺候好刘大人。”

几名城守盯着半露的香肩,不约而同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刘樊重冷眼扫过,几名城守皆都会意,知晓自家大人已然将此女当作禁脔,慌忙将头垂到胸前,不敢再看。

刘樊重凝视着青岚,双眸闪过一丝垂涎,沉声道:“青岚姑娘,有一贼人于我城守府,稍后再与你叙旧,多有打扰,切莫责怪。”说着就要迈步朝楼上行去。

青岚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哎!大人,怎么如此猴急?”

刘樊重将脸色沉了下来,不满道:“怎么?莫非这贼人同你有关系,你要护着他?”

青岚将眉眼一低,故作委屈道:“妾身自然不敢同刘大人作对,只是,如今这楼上有贵客,妾身也是担忧大人惊扰了贵客,大人也知晓,能上四楼之人,非富即贵,妾身怕大人吃亏。”

刘樊重眯起双眼,皱眉道:“什么贵客?”

青岚神色带着敬意,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玉衡府的大人。”

刘樊重闻言,沉吟道:“玉衡府?”他稍稍揣摩,转而冷声道:“我倒要上去见见,是玉衡府的何等贵客值得青岚姑娘如此在意!”

刘樊重遂迈步登上阶梯,青岚紧随其后,慌忙道:“哎!大人,大人。”待到刘樊重经过那屏风,便是见到一名白衣皓首的少年端坐在榻上,少年抚弄着紫檀木半桌前的一把瑶筝,对刘樊重的到来置若罔闻。

刘樊重目光一凝,审视着白衣少年,他并未从这少年周身察觉一丝境界波动,或是高位修仙者的威压,也未曾在玉衡府见过这面容,他略微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天哭城城守刘樊重,听闻云韶府有贵客来访,特地来拜见,恕樊重眼拙,不知公子从何而来?”

白衣少年略微抬眼凝视着刘樊重,并未回应。

青岚这时也跟上楼来,总算见到白衣少年的真容,当即被少年冷峻面容吸引,稍稍欣喜,随即目光一扫,神色转而又变得轻松,杂糅着些许哀怨,她凑到刘樊重耳边,小声道:“这位公子手持玉衡令,此番也并未大张旗鼓前来,恐怕身份不便往外说。”

刘樊重瞳孔微缩,再度凝视白衣少年的面容,当即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知晓玉衡令是何物,于整个府中,亦只有府主嫡系的三名子嗣能得拥有此令,倘若青岚并未说谎,少年的身份……

他当即俯身作揖,将身子埋至双腿间,恭敬道:“属下愚钝,并不知晓大人身份,多有得罪,但有一名贼人偷走了封印之物,逃窜到此地,恳请大人准许属下搜寻此地,莫要让那贼人逃窜!稍后任由大人处置。”

白衣少年淡然道:“无碍,搜吧。”

刘樊重应和一声,站直了身子,被青岚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他顿觉双颊燥热,但也只得强忍难堪,大声朝着楼下使唤道:“都给我上来,不得惊扰大人!给我搜,抓到那贼人既往不咎,我还重重有赏,否则后果自负。”

一行府役匆匆的跑了上来,将这一层翻了个底朝天,甚至白衣少年所坐的塌下也并未放过,但耗费许久,仍未搜寻到陆离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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