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周淑芬在对面山上喊,叫小姨送背篼上去。徐山看她们玩的开心,就说自己去送。找到周淑芳时,她正汗流浃背地埋头割牛草。这时候农村的田间梨地都用牛,徐光华几家合养的一头,每月轮流养,这个月是徐山家。
周淑芬回头发现是儿子,就笑,说叫他小姨是要帮忙背回去,现在徐山来,只得自己多跑一趟了。徐山的身板子自然不敢冒险,于是接过周淑芬手中的镰刀,叫她先背回去。
时间已是深秋,除了柏树,很多树叶开始枯黄,掉落。徐山有段时间没上山,萧瑟之下,看着四周,想起笔法中的枯笔一词。他突然发现一颗树上,隐约有个黑影,以为是个鸟巢。
童心再次跳动,跑过去用力摇晃。抬头仰望,心头暗讨,好怀念烤鹌鹑的滋味。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徐山心里一紧,不好,转身就跑。才跑出不到两米远,就觉得眉心一痛,苦也,真是马蜂!
他胡乱在眉头拍打,然后将头一抱,往草丛中滚,结果没听到嗡嗡的声音,暗地庆幸,还好,就来了一只。
周淑芬再次上来,看到徐山额头老大一个包,知道原委后哭笑不得,一起回到家里。农村的蚊虫叮咬是常见的事情,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结果后续的事情,始料不及。晚饭时,徐山全身出现块状红斑,微痒,从头到脚,密密麻麻,让开始不停嘲笑他的小姨也闭上了嘴,面露惊骇之色。
隔壁刘婶正好串门,出主意说这是马蜂的热毒,涂抹牙膏就好。几人帮忙将扭捏的徐山脱个精光,就挂胸前一个布囊,涂抹完一只中华牙膏。牙膏一上身,徐山就觉得清凉,居然几分钟内红斑就消失了,皮肤恢复到正常模样。
徐山穿好衣服,看母亲一个劲地谢刘婶,慢慢地发现人影摇晃,突然身子一歪就昏迷过去。
危急时刻,周淑芬果断地安排小姨守家,拿钱背上徐山就跑。来到卫生室,医生何贵仁也有些慌,不是没有马蜂蜇死人的例子,建义周淑芬往县医院送。
这时的农村找不到车,周淑芬几乎没有思索,立即又背起徐山往娘家跑。徐家湾,走路去普州县城,最快的路就是,先到周家坝,过青石镇就到。天色已暗,周淑芬在母性光辉的照耀下磕磕绊绊中赶到小姨家,衣已湿透,人已脱力。
石兰婚后与周忠凯父母住一起,看见那小人儿软软地摊在地上,她双手一下捂嘴,眼泪唰地下掉。大家七手八脚扶起母子,周淑芬喘气说,快去叫忠明,马上赶县城。话没落音,石兰就冲过去将徐山抄在背上往外跑。周淑芬反应过来,立即跟上,徐山三外婆在后面喊,电筒电筒,于是又折身拿了电筒去追。
路上石兰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跑,哽咽哭泣。周淑芬都有些跟不上,心里暗叹,五弟真是娶了个好女子。她后来看石兰哭的凄凉,反而安慰石兰,没事的,山儿命大,有佛祖保佑。
石兰自己也没弄清楚对徐山是什么感情。初见他时觉得亲切,感觉就像自己的亲人;后来看他练字,字是铁骨铮铮,人亦灵性蕴蕴,二人相处,默契十分,似乎他早就懂她,不像孩子,有点像朋友;直到那一次遭遇,徐山有勇有谋的拯救,特别是用生命捍卫她清白时的绝烈,为她声誉还要杀人的淡然。
他留住她家,她去他家,相聚,自己惊醒后的疏远,接着自己真正成为他的舅妈,许多东西必须就此埋藏。
直到这次见徐山生死一线,她内心隐藏的情感如山洪暴发,无处可述,只化着滴滴汗水和泪水,这孩子不能死,如果要,就让自己为他累死路上。
在医院病床醒来,徐山入眼就是石兰那疲倦而美丽的脸。母亲坐在旁边,唏嘘,石兰脸色突冷,丢下一句,“你敢再不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亲自揍死你得了!”转身离去。
前世没有受过的伤,特别鬼门关前走了这一遭,徐山有些沉默,对那不可知的天道,人,应该起敬畏之心。
他上山来到徐清源的墓前,坐在那里自言自语,仿佛在问那百年前的举人,又仿佛在追问自己的灵魂:那么,你后悔了么?
儿童稚子,花鸟鱼虫,随时都可身附天道之力,拂山清风,反噬之力随时就可能藏在其中,那么,你怕了么?
徐山抚摸那墓碑石刻,青苔粉尘在手,喃喃道:不过一抔黄土,你安排这样的天道,不对,我来替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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