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上午 9:00

“哦,你上周把这个落下了。”拉贾坐下后,辛沐将卓玛的照片递给了拉贾。

拉贾将照片放进了怀里的口袋里,拍了拍确保装好后说:“这是在印度最大的教堂里拍摄的。”

“印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辛沐亲切地问道。

“一个活着的国家。”

印度是活着的。如果有人问拉贾,拉贾会用这个方法来描述印度。想象你的感官是一堆接受装置,接受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印度就是把声音给调大了,让你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与真实。

气味,人,高密度的凝视,三轮车,纱丽/头巾/面纱,味道、喇叭、铃铛、动物、疯狂的驾驶、寺庙、微笑、猴子…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认真地倾听它们,然后把它们转移到你的其他感官里。

拉贾刚来纽约的时候,是在在一个寒冷的十二月。拉贾想知道拥挤的人群在哪里?谁把音量关小了?动物们去哪里了?供应商?喇叭?垃圾?叫喊和微笑?他不会刻意去讨厌纽约,但和印度相比,纽约是那般直白、过于有秩序、孤独、安静。

在纽约,拉贾时常有这样的冲动,带着音响放着萨尔萨音乐只是为了唤醒大家,让每个人都体验活着的感觉。

印度的音量可以是压倒性的,但它往往是令人振奋和迷人的。

印度的面积大约是美国的30%,但是在那片土地上有12亿人说了近1600种语言。多数宗教是印度教,也有大量的基督徒、佛教徒、耆那教徒、锡克教徒等。

拉贾喜欢这种混合感。他沉醉于记忆中,难以自拔。

“上个星期有发生过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吗?”辛沐问。

“哦,”拉贾缓了缓神说道,“前天晚上,朱丽叶在二楼的健身房健身,我在看书。但我不能集中注意力,因为她把音乐开得太大了。我能感觉地板在震动。所以我想下楼问她,是否可以把音乐关小一点。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她在跑步、弯身、跳舞,汗流浃背,我不想让她难堪。朱丽叶看着就像一只可怜的动物,拼命想坚持下去。当她做不到时,她甚至惩罚自己。她大叫着’朱丽叶,加油!朱丽叶,加油!’她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咚咚,咚咚,一直不停。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看起来就像绝望、原始、发了疯的野兽。”拉贾手舞足蹈地描绘着说。

“那你这样看了她很长时间。尽管你感到厌恶,你却依然在观看。我不禁注意到,当你谈到朱丽叶时,你会非常兴奋。为什么?”

拉贾看了辛沐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了烟草。

“上回我们问诊时你说到,Arun和朱丽叶第一次拜访加尔各答老家的时候,你描述Arun像一个兴奋的拿着特制甜点的孩子,几乎不能呼吸。这是一副非常生动的画面。当你刚才在描述朱丽叶时,我看着你的表情,那副画面又重现在我眼前。开始时,你说你为Arun感到高兴,你……。”

“我的儿子欣喜若狂,”卷好烟的拉贾打断了辛沐的话,“有一位貌如朱丽叶的女人答应做他的妻子。”

“一位貌如朱丽叶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当Arun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他的妈妈卓玛,给他指定了一个孟加拉女孩,她认为他俩非常般配,她出身显赫,但她人长得有些胖,脑子也不很灵光。她的名字叫纳迩,她的脸像一只巨大的牛蛙。所以现在朱丽叶和纳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你亲眼见过她。”拉贾说道。

“对,朱丽叶可不像个牛蛙。她非常美丽。”

拉贾点了一颗烟。

“你认为朱丽叶美丽吗?”辛沐问道。

“很明显,能和朱丽叶在一起,Arun感到非常幸运。”拉贾避开了辛沐的问题。“那个秋天,当他们回家时,他一直跟她形影不离,”拉贾不快地强调道,“就好像,如果摸不到她,她就会消失一样。”

“当他们表现亲密时,看着这些对你而言很不舒服吗?”

“不止是亲密。有一天晚餐,我们都已就坐。朱丽叶一直在摆弄她的莎丽,那是卓玛借给她穿的。那件莎丽穿在她身上有点大,经常从她的肩头滑落。没穿过莎丽的人,穿起来会很困难。Arun有几次试着去帮她,他的手掠过她裸露的肌肤。朱丽叶不止一次,用她的胳膊肘去撞他,完全嬉戏的样子。卓玛看见了很尴尬,她借口离开了餐桌。”拉贾描述道。

“你也感到尴尬吗?”

“我尽力坐着没动。”拉贾摸了摸鼻子,“第二天早晨,Arun一醒来,他就去酒店看朱丽叶。朱丽叶想购物,所以我们约中午十点在酒店大堂汇合。我们在大堂等了近10分钟,然后我上楼去房间找他们。”拉贾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缓缓说道,“我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朱丽叶在哭。然后我意识到里面的声音还有我儿子。”

“你听到他们在谈话?”

“不是谈话。他们在做……,”拉贾手足无措,“我的意思是亲热。”

辛沐点了点头。

“而且,辛沐,他们互诉的那些情话,”拉贾低下了头,他挠了挠耳朵,“总之,我只是站在那儿。最后卓玛上了楼,她生气地说‘你知道你离开多久了吗?’然后她也听到了。”

“你离开了多久?”

“非常非常非常可怕。”拉贾再一次跳过了辛沐的问题,“她那种脸色,她只是转身跑向电梯。在那以后,我们有两整晚没有入睡。我从未见过卓玛如此生气,如此难过。卓玛真心认为,拉贾的大错即将铸成。”

“那么,是因为这个事件,你才去找Arun谈话的么?”

拉贾点了点头。

“你和卓玛一样强烈地反对他俩的婚姻吗?”

“辛沐,对原则性很强的孟加拉人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行为。”拉贾又一次跳过了辛沐的问题。“在酒店make love,就在和父母一起午饭的前三分钟。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拉贾生气地说。

“但当你第一次看到朱丽叶时,你还为他感到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他高兴。”拉贾纠正道,“但是卓玛是对的,朱丽叶和Arun并不般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上个周四是我和卓玛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我和Arun准备了一个花圈。一个很漂亮的花圈。里面放着卓玛的照片。我们也准备了她最爱的食物:咖喱牛肉。”拉贾突然变了脸色:“朱丽叶进来,她只咬了一口,剩下的都没动。我原以为,她可能是不喜欢咖喱牛肉。原来,她是要空着肚子去参加一位年轻作家的晚宴。”

“这惹恼了Arun了吗?”

“这是他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我认为对Arun来说,他非常非常地不走运。朱丽叶将个人的需要摆在家庭的前面。”

“我觉得朱丽叶好像是个编辑,听起来她这是工作需要。”

“这位年轻作家非常年轻有为。他更像是一位电影明星,而不是一位作家。《白狐》的作者,Ethan先生。朱丽叶一天给他打好几个电话,他们甚至在周末通话。她离开了卓玛的晚宴,穿着超短裙,鲜绿色,而且极短,衬着她诱人的发型。”拉贾细致地描述道。

“你认为她是为那个年轻作家而特意打扮的么?”

“当她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桌边,看着卓玛的照片,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她望着我的眼睛,握起我的手,亲吻我的脸颊,说她感到难过。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非常强烈的香水味,就像黑胡椒和茉莉花。那天晚上Arun和孩子待在一起,给他们洗澡,送他们上床,而他的妻子却一直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身上带着那种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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