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的人

靳末注意到梁西并没有脱下冰鞋，而是在冰刀上带了刀套就直接踩着冰鞋走，姿态上和平时走路几乎没有两样，走的轻松自如，反倒显得他腿长更加傲人。　　　　“这是什么情况……”梁西冲几人摊摊手，表情复杂。　　　　跟预计中的大家进门、礼貌握手、开始采访不同，两人一下子就打乱了开场的气氛。　　　　梁西的主教练是为中年男士，哪怕到了这样的年龄，身材也保持的非常好，只是头顶的头发略有些稀少，他上前跟靳末握手打招呼，詹妮弗站在两人身后，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幕，问道：“你们两个人认识？”　　　　靳末和梁西同时点点头。　　　　梁西：“我们住在同一家酒店。”　　　　靳末：“我也在俱乐部里上普拉提课。”　　　　教练Jim拍了下手，感慨道：“这世界真小啊，不过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们就可以顺利的进入访谈阶段了是么？”　　　　说话间几人找地方坐下，靳末和梁西面对而坐，而两位主要的教练则坐在梁西身后的沙发上——他们并不参与访谈，只是陪同。　　　　梁西还在震惊，“我没想到竟然是你，你不是摄影师么？他们电话联系说是体育记者。”　　　　“我暂时是体育记者，因为正好在这里，就顺便帮个忙了。”靳末说着摆弄了一下录音笔，“我准备开始录音了，准备好了么。”　　　　梁西生无可恋的比了个“请开始”的手势。　　　　靳末咳嗽两声，打开君之准备好的问题，按部就班的念出来。　　　　平心而论，靳末不是个合格的记者，她能做的只是抛出问题，然后梁西回答，一切都按照剧本走，丝毫没有根据对方回答而延伸问题，也没什么引导性的话语，显得有些刻板生硬。　　　　毕竟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记者，多说话容易出错，不如按部就班。但梁西作为经常接受采访的运动员，今天确实也有些不在状态。　　　　答了两个题，他甚至抬手捂住脸，“这感觉太奇怪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靳末用笔在本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我在录音呢。”她说，手里的本子上一个字都没有，完全就是摆个样式。　　　　梁西在手掌后发出一声叹息，“等我二十秒。”他说。　　　　靳末不需要思考什么，全程都比较轻松，伸手从旁边拿起小巧的徕卡，抓拍访谈中的梁西，调整好布局和角度，采访的照片也完全可以用在杂志上。　　　　此时对面的梁西低头捂脸，露出一双有点儿发红的耳朵尖。　　　　明明平时说话都很正常，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靳末忍不住开玩笑，暂停了录音，说：“梁西选手，有什么好害羞的？”　　　　梁西终于抬头，深呼吸了两下，诚恳的说：“当着认识的人的面剖析自己，说那种话，实在是有点羞耻的感觉。”　　　　好在毕竟是拿过不少奖牌的人，几个呼吸之后就调整好了自己，壮士断腕一般的说：“来吧。”　　　　靳末继续开始录音。　　　　君之给出的问题并不出格，都是常规的采访内容，于是后面进行的都很顺利，梁西也终于展现出了一个被采访熟手的模样，给出的回答都很规范到位，速度也很快，基本上不需要想很久。　　　　“那，赛季的新节目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么？”靳末问。　　　　梁西听到这个问题，点点头，先回头跟教练二人组说了两句，然后才对靳末说：“目前还没有完整的编舞，但是音乐已经选定了，现在暂时不能说很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自由滑曲目上，会融入国乐元素。”　　　　“国乐元素啊。”靳末重复了一遍，正当梁西以为她终于想要发散一下内容的时候，只听她说，“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了，梁西选手，请问你新赛季的目标是什么？”　　　　“终于最后一个问题了。”梁西笑道，“关于新赛季，还是充满期待的，目标的话，希望是可以拿下大满贯。”　　　　答案一出，靳末有些惊讶。　　　　作为纯粹的外行路人，靳末补课的时候了解到，因为这个赛季恰好有奥运会的原因，大满贯包括世锦赛、大奖赛和奥运会三个国际比赛项目。而作为只拿过世锦赛冠军、而且年龄只有二十岁的梁西来说，这样的话不可谓不是口出狂言。　　　　一直对答案毫无评价的靳末这次也终于追问道：“一个赛季里面要拿三个冠军，不会觉得太难了么？而且直接这样明目张胆的说，真的没有问题么？”　　　　万一没有拿到的话，岂不是尴尬。　　　　梁西哈哈笑了两声，看起来坦诚且开怀：“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么——啊没关系，确实很难，非常难，但正是因为难，所以才要拿来当目标，然后以此为前进的方向。至于能不能说这样的话——”　　　　他脸上还带着笑，但气场却从随意转到了认真，眼里流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我觉得重点是在于我并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心里完全没有那种‘只要努力了不拿冠军也没关系’的念头。因为真的很想拿下三场冠军，更何况这次的奥运会和世锦赛都在中国举行，所以对我来说意义也很重大，非常想赢。”　　　　梁西他说出这段话的样子实在是太自然了，毫不掩饰的想赢的决心，对结局无所畏惧，甚至是从未想过结局，就只是这样坚定的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　　　　这样的自信和坦诚让靳末甚至忘记拿起相机。　　　　“祝你能拿到大满贯。”靳末无比真诚的说。　　　　说完那段话之后，梁西就恢复了日常的模样，露出有些羞涩的灿烂笑容，“我会努力的，哈哈哈。”　　　　靳末也笑笑，举了举相机，不无遗憾的说：“我觉得我刚刚错过了一张很好的照片。”　　　　梁西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不是还有十五分钟拍照时间么？去冰场上拍吧。”　　　　约定的时间一共半个小时，一刻钟访谈一刻钟拍训练照，靳末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刚好。于是几人一同前往冰场。　　　　在办公室的时候，靳末就发现大家穿的衣服都不少，办公室里开着冷气，但温度还可以忍受，不至于觉得冷。　　　　但是真正到了训练场，一推开门，靳末就感受到一股凉气，放眼环视，除了冰上训练的运动员之外，所有人都是长袖长裤的运动装，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短袖凉鞋。　　　　可以说是非常特立独行了。　　　　刚刚走到冰场，梁西突然说了句：“等我两分钟啊，马上就回来。”随后风一般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三人。　　　　靳末正好趁这个时间把相机准备好。　　　　训练场和比赛场地尺寸一样，但周围没有围栏，冰场直接和周围的休息区相连。在两个短边的位置，场边空间很小，墙壁上贴着镜子，方便运动员练习动作。　　　　因为俱乐部是会员制，所以只有教练和运动员可以进入，冰场上有七八个人在训练，都很年轻，还有十多出头的小朋友。　　　　梁西跑的很快，回来的也很快，手里拿着一个运动外套和一团橙色的东西。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靳末，“冰场上很冷，你穿的太少了。”竟然是给她拿衣服去了。　　　　冰场确实温度第，靳末没推辞，结果外套穿上，低头看那团橙色的东西时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双袜子，很厚实柔软。　　　　“新的还没有穿过。”梁西说，低头看了她的脚一眼。　　　　靳末也低头看，细带凉鞋里的双脚苍白，指甲因为寒冷几乎有些泛青色，她勾了勾脚趾，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天做出了绝对错误的选择，脚都快被冻僵了。　　　　詹妮弗和Jim教练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詹妮弗拍拍靳末的肩膀，说：“穿上袜子吧，这是来自来Liang的温暖的礼物。”　　　　靳末无奈的扶额，虽然橙色棉袜和凉鞋的搭配非常奇怪，但是为了保暖，她还是套上了那双袜子，脚心顿时温暖了一些。　　　　“这双鞋子依然非常好看。”詹妮弗再次表示，“可以告诉我这双鞋是从哪里买的么？我女儿快过生日了，我觉得她一定会喜欢这双鞋做生日礼物。”　　　　詹妮弗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慈爱的表情，靳末欣然告诉了她鞋子的牌子，“还有另外一个颜色也很好看。”　　　　女人永远对漂亮的衣服鞋子包包没有抵抗力，如果不是有时间限制任务在身，靳末不介意跟詹妮弗多聊一会儿。　　　　但是说话间，梁西已经拿掉刀套，右脚一蹬下了冰，远远滑开。　　　　冰场一片白色的晶莹剔透，最中间的冰下透着俱乐部的名字，梁西一身纯黑的训练服，贴合的包裹在身上，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让他看起来有十足的少年感。　　　　之前普拉提课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不觉得，此时靳末看着轻松绕场滑行的梁西，发现他虽然纤细，但浑身都是匀称自然的肌肉，清瘦但充满力量感，绝对是摄影师想要捕捉的焦点。　　　　他双脚|交替蹬了两下冰，适应了几个步伐，又看向靳末，停下动作依靠惯性滑行过来。　　　　梁西带着一阵凉风在靳末面前停下，他一边接过Jim递来的手套，一边问道：“需要我配合什么么？”　　　　“动作我不是很懂，但不要滑太快，我担心会跟不上。”靳末说道，看到他正在把那副橙色的手套带上，提议道，“或者是换一副黑色的手套？拍出来的照片会更好看。”　　　　“哎，真的么？”梁西挑眉，“我觉得橙色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　　　　嘴上这样说着，但他还是让Jim帮忙拿了黑色手套过来，“不用担心，我不会滑很快，基本上就按照逆时针的方向滑行，可以么？”　　　　靳末腾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梁西点头一笑，拍了两下手，转身入冰场，轻轻一用力，脚下就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