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果然很配合靳末。他一开始的动作滑的很慢,只是简单的步伐拼接,靠近靳末的时候还会频频看镜头,比个什么的。    对于梁西被拍照这件事,周围的运动员和教练们早已经习以为常,眼神都不歪一下。    大家的配合给了靳末最大的发挥空间,再加上冰场里光线不错,快门可以调到极小,哪怕是用连拍,也能捕捉到14次/秒的清晰画面。    靳末对花滑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梁西的与众不同,他的身材甚至也不同于很多男选手的硬挺轮廓,线条优美、纤长,又不同于女选手的曲线和丰润,而是修美的恰到好处,无论是肩膀、腰腹还是腿,都没有一丝瑕疵和突兀。而且他的滑行动作异乎寻常的流畅,步伐轻盈,看起来毫不费力。    大概真的有天赋这种东西存在,哪怕只是训练场上,靳末也仿佛隐约感受到粉丝们所说的“被上天眷顾的人”的意思。    徕卡相机的快门声极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单反却有着明显的“咔嚓”声音。靳末不断的调整着相机,沿着冰场边找着最佳的拍摄角度,快门声接连不断。    单反加镜头的重量有几公斤,靳末却能单手抓住,细瘦的指头用力,因为寒冷指节都微微发白,但这完全都是小意思,她表情是平时没有的严肃,嘴唇微微抿着,一扫颓丧闲散的气息,目光投过取景框锐利而且敏锐的寻找最佳画面。    梁西逐渐加入了手部的动作练习,只是回忆性的做了几个组合动作之后就停了下来,依靠惯性在冰上滑行半圈,歪头思索了些什么,在路过教练的时候停下来,交谈几句。    拍摄只剩下最后的一点时间,梁西从教练身边滑开,加速,路过靳末的时候转了下身,说:“看我跳。”    靳末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对声音却接收的有些慢俩人,等她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时,梁西已经做好了跳跃前的衔接。靳末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怎么用力的,梁西整个人就拔地而起,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来的四圈,随后稳稳落冰,滑出半个爆满的圆弧。    这一跳的几乎跳过了大半个短边,靳末看不懂跳跃的分类,但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的级别,因为距离他落冰点最近的一名教练下意识的目光追随,抬手轻轻鼓了两下掌,梁西落冰之后就朝向靳末滑过来,脸上笑容绽放,头发都被吹向后面,因为旋转的原因有些爆炸的效果。    靳末举起相机,对着他拍下,整个视野里只有他清晰明丽,满脸阳光。    突然,只听到“扑通”一声巨响,靳末的取景框里突然一片空白,紧接着,一只脚直愣愣的伸出来。    靳末按快门的手一顿,从相机后面探出头来。只见梁西不知为何平底摔了个四仰八叉,此时正迅速扶正,顺势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笑着一边懊恼似的双手拍地。    来不及笑,靳末第一个反应就是调整好相机,食指飞快按下,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啊,什么嘛。”梁西从地上站起来,黑色训练服上沾了不少白色的碎冰,他抓抓头发,冲靳末傻笑了一下。    詹妮弗过来对两人说:“年轻人们,休息的时间结束了。”    梁西团队给靳末的时间已经全部用完。    靳末低头飞快回放着今天拍的照片,“还不错。”她说,十几分钟的拍摄所以她来说太短了,她隐约觉得可以抓住什么感觉,但最终还是从手边溜走。    说不错,是因为大家都很nice很配合,照片放在体育杂志上也够用了。    “谢谢你们。”靳末收拾好器械,“希望能看一次现场的比赛,而不只是在这里的练习。”    梁西没有下冰,站在场边,闻言耸耸肩,轻松道:“这很简单,会有很多机会的。”毕竟他还会比赛很多年。    说话间詹妮弗和Jim都走到靳末身边。    简单寒暄两句,她准备告辞,脱下外套递给了詹妮弗。    梁西站在冰上,冲她摆摆手,“不送了。”他说,随后左脚一蹬冰倒滑进冰场,几乎瞬间就投入了训练的状态。    靳末背着沉重的相机包,走出冰上训练区域,越远离冰场就觉得越温暖,浑身上下的关节都舒展开了。可是还没走到休息区,靳末就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似的。    越往前走感觉越强烈,她皱眉停下来想了想。    余光瞥见脚上一抹明丽的橙色,才恍然大悟,就这样穿着袜子出来了。    脚趾勾了勾,触感很柔软,也很舒服。靳末原地站了一会儿,索性就这样穿着,毕竟袜子这东西,穿过也不能还回去,而且多看两眼竟然觉得也不难看,颇有些T台走秀的另类风格。    距离普拉提课还有一点时间,靳末打算去喝杯咖啡,看看照片。路过带窗户的走廊时,她发现多云的天气果然转阴,窗外已经飘起了小雨,天空阴沉沉的。    看样子会下上一会儿。    想着上完课估计还要去前台借伞,靳末刚走到休息区,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下午好,靳末。”熟悉的声音,“Nice sockets!”    靳末回头,果然一抹荧光色映入眼帘,“早。”    “不早了。”Tony抱胸站在靳末面前,健壮的手臂把短袖T恤的袖口都撑了起来,身材绝对劲爆,“怎么,有工作了?”    大包小包的装备还背着,一看就是要么拍完了照,要么是去拍照的路上,“帮朋友个忙,拍了点儿东西。”    “在俱乐部么?”Tony好奇,很绅士的接过靳末的包,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靳末抻了抻肩膀,道:“是,一个花样滑冰的运动员,我同胞。”    “哦!”Tony恍然,“梁西嘛,我知道他。”    不愧是俱乐部小王子,简直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Tony紧接着又评价道,“那个男生蛮可爱的,很听话的样子。”    靳末闻言沉默了两秒钟。如果是别人这样说,她不会觉得怎么样,但Tony的属性让人完全放心不了,这样形容一个男生简直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试探道:“emmm是很棒的人,难道你……”对他有想法?    最后半句完全不用说出来,Tony就成功get到她的意思,“啧”了一声,用一副消化不良的表情说:“拜托,靳末,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么?且不说那种风格不是我的菜,而且他一看就是个钢铁直男,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钢铁直男……”靳末扶额。    “当然了,不是同类的气息,”Tony说,“而且审美也让人不敢恭维,那么好的本钱,天天穿个运动T恤运动裤,而且永远跑不出白蓝黑,啧啧啧,靳末啊,你既然跟他认识,帮忙提升一下审美呗。”    这话靳末同意前半句,每次见到梁西都是几乎相同的运动服,彻头彻尾的直男审美,不过,“这好像不关我的事,”靳末哭笑不得道,“他可能不需要提升。”心思肯定不会在这些琐事上。    “而且,”靳末抬了下脚,“这双你刚刚赞美过的袜子,就来自审美不达标的梁西选手。”    “哦!Sorry,”Tony说着,但脸上毫无歉意,“我刚刚只是礼貌一下而已,其实这个搭配真的很难看。”    靳末:“……你可以走了,今天并不是很高兴见到你。”    如果今天穿着凉鞋短裤来冰场采访是靳末犯下的第一个错误,那么穿着梁西的袜子招摇过市就是第二个错误。    随后,当她刚刚告别Tony,发现已经快要上课,准备去普拉提教室的时候时候,手机接到一个斯德哥尔摩本地的手机号码打来电话。    而接起那个电话是她今天的第三个错误,也是最为致命的一个。    原本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或者什么推销广告,靳末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完课再说,但最终还是按下接听键。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某人熟悉的声音时,她恨不能剁掉自己的手。    “喂,靳末,是我,我在俱乐部门口。”    竟然是谭宗恒。    **    十五分钟之后,阴雨绵绵中,俱乐部停车场。    靳末打着印着俱乐部名字的黑伞,站在树下。    “有事儿么?”靳末率先开口,语气要多冷漠有多冷漠,一张脸完全带着不会爱人类的模样。    谭宗恒一点儿都没变,说到底两个人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而已,他依旧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挺括的白衬衣,价值不菲的袖口,还有笔挺修身的西装长裤,只是因为下雨的原因,鞋面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他举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靳末面前,沉声说:“之前突然发了那样的信息,事后又联系不上你,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再次看到谭宗恒,靳末发现自己内心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无情,能用这样短的时间放下一段感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不是没有难过过,只是此时已经波澜不惊。    “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靳末说。    谭宗恒苦笑,“你不过就只是发了条分手信息,这么突然的决定,没有原因么?”    “不是没有理由。”靳末抬头看着他,“也不是突然之间的决定,我们早就有问题了,你不觉得么?我们根本不像是在谈恋爱,而只是例行公事,就像多做了一份工作一样,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这让两个人都很疲惫。”    谭宗恒笑了一声,有些不可理喻的摇摇头,“这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如果之前觉得相处模式有问题,为什么不说?两个人之间难道不应该多沟通么?一言不合就分手是很幼稚的行为。”    每次遇到问题都是靳末不成熟、幼稚,而他自己却根本不把这些问题当回事儿,工作的事情或者别的什么事情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说要多沟通,但每次忘记回信息或者忙到不说话的人却总是他。    靳末原本还淡定的说话,听他这样说顿时反骨上来,冷笑一声,说:“是啊,我就是很幼稚,但我至少还知道感觉不对要分手,而不是在一起的时候爱答不理,分手了却跑来纠缠。”    她这话说的有些强词夺理,但却字字诛心,谭宗恒顿时变了脸色,“之前说要过来陪你,因为工作原因时间空不出来,我机票都买了又临时推掉,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不能多等几天?等我现在有时间了不是立马过来?”    停车场里只有他们两人,周围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夹着风飘在身上,带着几分凉意。    靳末抱住冰凉的胳膊,声音也仿佛浸了冷意,“因为我已经等了很多次,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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