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起了,甘锦侍候我更衣洗漱,一如当初的月泥那样对我,可如今……月泥都远在西荒,和她喜欢的人一起了。我和世语,却分隔两地。 我与甘锦出了涟水殿,早晨的皇宫很是平静,似乎一切都是那样祥和平静,而这祥和之后,是让人心悸的诡计。走入御花园,望着春日渐次开放了的百花,牡丹,芍药,展开了华丽的衣裙,映着阳光仿佛泛着华光。从凉亭的柱脚到假山山顶,都是一片姹紫嫣红。不由想起了天重的诗,百花争齐艳,还真是应了此情此景。但是我停住脚步,不是为了欣赏美景,而是……我对甘锦说道:“我们分道而行,你往御花园去,我要去另一个地方。一会儿,若我没到,便在画庭门前等我。” “王妃,那您……”甘锦试着问我原因。 我没有回答:“我有点事情。” “是。”甘锦自觉的不多问,便离我先行了。 甘锦离去,我也离开御花园,绕到别处。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只是想去行不再看看那个十字架。如果我没猜错,巫术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的障眼法,过了时辰……必会显出原形。是以,我该去看看,而去刑部的路是要必经一条较为偏僻平常宫里也禁止人去的荒路。 走上那条路,这荒草凄凄,假石掩映的道路,不免在春日看的有些凄凉。正准备加快脚步,蓦然一个尖敏娇气的声音传入耳膜—— “这么大清早的,你找本宫来着荒地干甚呢!?” 陆皖!是这个贱女人的声音,我绝对忘不了! 接着又是一个娇柔的声音,细柔中带着狠毒:“皖妃娘娘,奴妾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因为宫昭涯那妖女使了巫术,迷惑了众人。往日要想再杀她,可就难如登天了!” 叶翩翩!果真是她们俩,我握了握拳,藏身于石壁之后,静听她们讲话。 陆皖又道:“你待如何?” 叶翩翩一阵阴冷的笑:‘这个贱人本来勾引得王爷,现在又勾引皇上。除了她,娘娘和妾身都能高枕无忧……“ 皖妃冷哼道:“可不是。要不是你说的那个莫已瞳不靠谱,宫昭涯早就被杀了!” 莫已瞳……已瞳,真的是你!我听到已瞳这个名字,心彻底冰冷了。 叶翩翩道:“这怎么能怪莫尚宫呢,莫已瞳和宫昭之间有仇,而且当初我们要成事只有莫已瞳是最好的人选。可能宫昭涯现在都不会怀疑她呢!” 是啊,我不会怀疑她,我只是认为那只是个巧合……不料,我宫昭涯还是被信任的人算计了。莫已瞳……你到底在恨我什么?我微微闭了闭眼,眼中的泪水莹润,可是我抹了一下眼眸,这些都不值得我哭! “本来已经除了宫家,眼看本宫的父亲便可登上丞相之位。谁知她宫贱人还不被处死,不仅皇上留着她,连太后也宠信她!还让陛下查到了宫家的冤情!你说本宫能不气那个贱人么!?”皖妃说得眉飞色舞加上恨毒至深。 真的是她们害得我宫家灭族!混账!我的心口起伏,一股热血随之直涌上闹腔。 叶翩翩又道:‘ “其实陷害宫家若不是司马国舅爷,宫家也不会这么快灭掉。说起来司马国舅功不可没,娘娘何不去说服了皇后,让她来做这个坏人,况且他父亲的事可不就是她的事么?即使,她没做过。” 皖妃听了又急了:“司马枫岚自命清高,其实也是个表里不一的骚东西,她倒是死要清誉的,想必这种事她并不会答应,反倒把我们处了宫规……” 叶翩翩也急了,蹙眉道:“娘娘在怕什么……”叶翩翩未说完,我却因为被她们气的一个着急,不小心向后退一步踩到了一根横生出来的树枝“咔!”的一声,发出声响来!我一惊! 接着,皖妃大叫:“谁?!谁敢偷听本宫说话!?” 我尚未反应过来,余惊未定,又听“喵~”的一声,一只猫从假山石上窜出。 猫?哪来的猫?我惊奇,叶翩翩却舒了口气:“娘娘,是一只畜生。你这样大声,恐怕侍卫都要被您喊来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怕什么,谁敢拿了本宫!”陆皖还是一口一个傲慢,但还是随着叶翩翩离去,脚步声向着假山来了…… 我又是一惊,这下没有什么地方可躲了,我欲转身乘着她们还没看见我逃走,蓦地……一只手忽然捂住我的嘴,我蓦然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捂住我嘴的人,可无奈动不了了。而皖妃也叶翩翩却视我如无物,,身影擦过我的身旁,陆皖那带着浓重胭脂味的锦衣滑过我的裙摆,身影渐渐远去了…… 那个捂着我的人才松手,我立刻转身退后几步彻底挣开他,才看到——那是一个身着太监衣服的太监,身材矮胖,一张难看有些僵硬的脸,差点让我呕吐,“狗奴才”三个字差点蹦出口,还好即使想到了其中关窍,定神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丑陋的太监脸,回答我的切实一阵清朗的磁音:“能帮你的人。” 这个声音让我心猛地一跳,好熟悉的声音,是个正常而且超过普通男人的声音,听着这样舒适,和他这一副不男不女的太监脸实在是不搭,唯一能解释的……我又仔细盯着他的脸看着,少时脱口而出——“巫术!那和十字架上的障眼法亦是你施的!”我立刻下了定论。 他轻笑,虽然这张黄门脸下起来太猥琐:“不错。” 我看了看他,不解又道:“精通巫术的,怕着九州之上只有暗火教有着奇才。我是唐国人,亦与你无干系,你为何帮我?” 而后,他说道:“在下不过是精通占卜易容之术,对于巫术只懂一些皮毛。帮你……自然是因为你能帮我办一些事。” 占卜易容……果然么,这张僵硬的脸是易容出来的。“哦?那么你要我帮你办什么?”我又问,却实在想不通,我一个小小的王妃对于他有什么可利用的。 “这个,等在下帮你完成你所要的。自然便轮到你回报我了。”他说着,语中不免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好吧。”我假意浑不在意,又言,“那么公子,请问尊姓大名,往后,本妃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贺。”他说。 “是叫贺彦么?”我淡淡问道。贺彦,我没忘记,贺霖和世语之间的交易条件,陈国巫族后人,贺霖的长兄。 他微微一怔,看我:“怎知在下之名?” 我笑了起来:“本妃见过你的弟弟,贺霖。若我说,能让你们相见呢?” 他又恢复了平静,说:“那自然是好的。” “那你让我做的事,我便可以不做了。”我说,“贺公子,帮我演一出戏。” 他没再说什么,转移了话峰:“巫术的障眼法不过十二时辰,在下要去换取那巫蛊之物。今夜子时,此处,在下恭候王妃芳驾。” 来到画庭门前,我见到等我等的一脸着急的甘锦,她见了我,连忙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这才舒了口气:“王妃这是上哪里去了,甘锦等了您整整两个时辰,身怕您又出了什么意外!” 我冲她一笑,让她宽心:‘没事,途中有些事,耽搁了。让你担心了。“ 说着,从画庭中走出两个女子,一个胖胖的,可爱的女人,她身边的包子头,笑得一脸天真的女子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说着什么。可是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我,脸色却怔了怔。 我笑了笑,上前去打招呼:“画蕴,已瞳。许久不见。” “你……”杜画蕴一下子没认出我,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轩遥王妃。” 我笑道:“画蕴,在出巡途中我们可算是生死之交了。今日分别多日,你竟然不认识我了。” “王妃。哦,昭、昭涯。”她终于唤出了我的名字,“近来可好?”话一出楼,他自己就觉得不对了,忙赔笑道,“对不起……你是来找我的?” 这是,已瞳也笑了笑,看着我和画蕴道:“原来画蕴和昭涯认识。那么太好了,以后我们三人就是好姐妹了。” 我看她,已瞳的眸色无异,看不出哪里不是,可是方才她见到我微微那一怔,我已经觉得有了些端倪。我依然笑着点点头:“是啊。改日,我们叙叙旧可好?” 虽说是改日,可也不知道到底是改到何时,今生还是来世都是个问题。 画蕴也应了我一个“好”字。我又看向已瞳,道:“已瞳,我有些事情想找你谈谈,不知你可方便么?” 已瞳闻言,眸色又是一怔,而后呐呐道:“方便啊。”她的手挽着画蕴跟紧了紧,想是不要与我单独谈。 我唇角勾起一抹凉笑,也不要画蕴离开,对她说道:“已瞳,我寝宫丢了一件东西,好像在那日已瞳你去参观之后,不知道已瞳你当时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啊?我不知道啊。昭涯你可不能随便冤枉我,我没拿。”已瞳说话的口气略略变得急促,但也强装镇定。 我依旧在笑,上前挽住她的手,已瞳下意识要躲开,我却紧紧握住她,两根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搏:“已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怀疑你,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看到而已。” “怦怦怦!——怦”就是已瞳面上再镇定,她的脉搏还是出卖了她。已瞳看着我,立刻挣开我,说道:“昭涯,你今天好奇怪。你这样来问我还没有怀疑我!上次我去你涟水殿已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况且上次禁卫军不是搜了你的寝宫么,说不定是在那时弄丢的!” 我莞尔一笑,好似没有想到这一点:“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遭事。”说着,抱歉地看向已瞳,“对不起,已瞳,那是我多心了……” 已瞳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你要是再这样怀疑我,我们好姐妹有没得做了。” “是我的错,改天姐姐给你赔罪。”我说道。 “那好了,我和画蕴还有一点事,就不陪你了。”已瞳说着,挽着画蕴急匆匆地从我身边擦身而去。 我转身,看着已瞳离去,不由又笑了,摇了摇头,我连是什么东西都没说,她就这般否认,这样急匆匆地要脱离我……已瞳,真的让我心碎了。 甘锦上前,对我道:“王妃你方才在试探莫已瞳是么?她的表现,是不是足以说明一切。” 我垂首,半晌对甘锦说道:“在宫中,人的心灵是被扭曲的,没有真情。从此,我与她再没什么歉意了,也,不会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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