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爹

出了屋子，苏瑾便看到灵犀与嘉言站在院子外头，苏芷身边的小丫鬟也在，一脸担忧地看着屋子里，想要进去却一直被人拦着，心虚之下又不敢吱声。　　　　见苏瑾出来了，拦着她的两个人都没有再用力，小丫鬟赶紧冲了进去。　　　　苏瑾寒着脸，站在台阶上不动。　　　　灵犀与嘉言赶紧走过去，被她们姑娘难得严肃的模样给吓到了，忙问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苏瑾眯了一下眼睛，艰难地动了动腿：“事儿大了，快过来扶着我。”　　　　两丫鬟恍然醒悟过来，忙将姑娘往旁边的屋子里扶。一面往前走，嘉言还一面咕哝着：“姑娘您若是早听奴婢一句劝也不会这样了。原本就伤了腿，正该歇息着，您倒好，非得这时候过去，这伤要是加重了可怎么是好？”　　　　苏瑾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两个丫鬟身上，方才报复苏芷是报复地过瘾了，可这腿伤，也是实打实的疼。　　　　疼得她连解释的话都不想说。　　　　半天功夫，苏瑾才被架到了床上。嘉言眼见儿地看到姑娘手里那的那支箭上沾了血，心情颇为复杂：“姑娘，今儿这事，真的是二姑娘做的？”　　　　苏瑾趴在床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是她还能有谁？”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的震惊。二姑娘平日里虽说和她们姑娘关系不睦，可说到底还是一家子姊妹，且二姑娘看着也不像是那等丧心病狂之人。　　　　“不信？”苏瑾睨了她们一眼。　　　　“怎么可能不信，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心惊过后，嘉言又恢复如初，从一边取过今日女医给的伤药，想再给她们姑娘上些，道，“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奴婢是明白这话到底有多对了。”　　　　“可不是么。”灵犀附和了一句，简直太吓人了。　　　　苏瑾将羽箭重新拿出来，交到灵犀的手上：“去，把这羽箭交给老爷。”　　　　“现在去？”　　　　“否则呢，这等见不得人的东西，难不成还要我青天白日地给他送过去？他们不嫌丢人，我还舍不下这张脸呢。”　　　　苏瑾讥笑了一声，心情不佳道：“他那得意女儿犯下的错，总不能叫卫国公一个人帮着扫尾。卫国公又招谁惹谁了，他就活该摊上苏芷这件破事儿？”　　　　见姑娘嗓门都提高了，灵犀赶紧接过羽箭，道：“姑娘莫气，奴婢这就将东西送给老爷。”　　　　说完，她便匆匆出去了。如今已经不早了，老爷住的地方离这儿还隔了一截路，倘若再耽搁下去，那边的人得睡下了。　　　　灵犀走后，嘉言才叹息了一声，朝着苏瑾道：“姑娘，您说你今儿晚上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苏瑾垫着下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出气，她可是差点被苏芷给害死了。这这么个毒妇，她不出口恶气怎么能心安。　　　　嘉言解开姑娘的衣裳，倒了些药在手上，嘴上问道：“那箭头上的血，是二姑娘的吧？”　　　　苏瑾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您若是能忍住了不去招惹她，直接将羽箭交给老爷，回头，老爷自然对您心中有愧，再不会像往常那样对您了。可您如今先撒了气，伤着人之后才将箭交给他，这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老爷来说，您毕竟是平安归来，没什么大碍；而二姑娘那儿，却是您亲手伤的，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二姑娘残害手足固然可恨，可姑娘这样，落到老爷心里，未必不会多心。　　　　更可况，老爷原本就偏心二姑娘。　　　　这是个什么歪理？苏瑾埋着头，一言不发。她心里忽然有些难受，酸酸的，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不上不下。　　　　她也知道嘉言说得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要她爹的那么一点愧疚又有什么用。若是他当真知道愧疚，也不会亏待她这么多年了。对着个庶女都比对她这嫡女好，若是没有祖母，只怕她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这一回，她也只是气不过而已，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忍气吞声，凭什么她就一定要装大肚以德报怨地让着苏芷。　　　　她爹若真的这么想……苏瑾捂着脑袋，不管怎样，她对她那渣爹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他今日表现的还不过。　　　　没准往后真的顿悟了呢。　　　　两刻钟，灵犀推门进来，脸上多了几分不虞。　　　　“这是怎得？”嘉言正好从里头出来，见了灵犀，匆匆将人拉出了门外去，将门关上，“姑娘刚睡着，别进去打搅她。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脸色这么差？”　　　　灵犀深吸了一口气：“别提了。我去把那箭交给老爷，隐晦地交代了一下儿姑娘做的事儿。老爷气得当场就叫人把二姑娘带了过去。你可不知道，那位二姑娘是有多委屈，见了老爷就跪下哭了，还没说两句话便捂着胸口晕了过去，她们一对主仆在那儿演戏，愣是叫我一句话都插不得，可把我给气死了。”　　　　嘉言冷笑了一声：“如今，咱们倒成了罪人了。”　　　　“可不是么。老爷已经知道二姑娘受伤的事儿了，只是现在人多眼杂，不好去叫太医，只让丫鬟扶着她回去。我看老爷那模样，不像是下了狠心要收拾二姑娘的样子。”　　　　嘉言摇了摇头，心里替她们姑娘委屈。　　　　这可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们姑娘一声不吭的，哪里能赢得了这二姑娘。想了想，嘉言还是拍了拍灵犀的胳膊：“和皇家沾上关系的，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且看着吧，老爷肯定不会轻饶了二姑娘的。若是老爷真的轻饶了，老夫人那关也过不了。”　　　　等着吧，回去之后，尚有老夫人那一关要过呢。二姑娘犯了这么大的事儿，老爷难不成还想瞒着老夫人？　　　　……　　　　行宫的另一头，当今让几个儿子都回去歇息，唯将楚修留在了下来。　　　　今日一事，可大可小，不过皇帝也知道，这事，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惊马一事，他早就派人着手去查了，要不了多久便能查出原委。　　　　不过当今在意得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外甥今儿离奇的反应。他这外甥平日里不近女色，当今还以为他哪里出了毛病，没想到，只是没有遇见心仪的姑娘罢了。　　　　瞧着会儿多会来事，又是救人，又是送女医官。他听安公公说，那位姑娘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他外甥从马上给抱下来的。　　　　真不愧是他外甥。　　　　当今回过头，语重心长地问道：“子恒呐，怎么之前都未曾听你提起过这位苏姑娘？”　　　　楚修淡淡道：“不过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当今笑而不语。男儿好面子，不愿意承认，他是知道的，当今换了一张略显沉重的脸：“只是朕听说，那位苏姑娘，似乎名声不大好样子。”　　　　“人云亦云，当不得真。”　　　　“这就护短上了？”　　　　“舅舅。”楚修扶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朕知道，知道。若她当真不是个好的，你也看不上。”　　　　楚修见皇上说得实在不像话，也不辩解了，想说就说吧，反正别人也听不到。　　　　当今说了一会儿，忽然又拍着楚修的肩膀，一本正经道：“只有一件事朕要告诫你。苏彦琚毕竟是一朝尚书，勤勤恳恳，忠心不二。你若是真有心，朕随时都能给你赐婚。今日一事，目睹的人有不少，苏家姑娘的声誉，你也不能不顾着啊。”　　　　楚修微微颔首：“舅舅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了这话，当今便真的放心了。看来这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