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的机器声不断,这是一个位于城郊的钢丝厂,在狭小昏暗的厂房里,工人们负责把成堆的钢线,用特定的机器扎成固定的形状,成捆成捆的打包装好,搬运到仓库。    尽管已经是隆冬时节,但工人们却身着单衣,手脚不停地配合着机器运作,不断地忙活着,一刻不能停下来。打包好的一捆钢丝,将近100多斤的重量,将它从机房运到仓库,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百米,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搬起来,都气喘吁吁,几个来回,就汗流浃背了。    工厂里的工资发放是按照计件来计算的,因此,厂里的工人基本都是夫妻档,两人配合着工作,妻子负责打包钢丝,丈夫负责搬运钢丝到仓库。一天下来,夫妻两人加起来可以赚个200来块钱,如果不休息一天,一个月可以拿6000-7000元。    余妈也在这个钢丝厂工作。但她却是一个人负责打包整理钢丝,再把钢丝搬运到仓库。一趟下来,她花费的时间是其他夫妻档工人的两倍甚至更多。一天工作下来,余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其实,余妈之前是在S市的一家超市里工作,因为前夫胡建的骚扰,不得不搬到江南镇,工作也辞去了。    一介女流,没有太多的文化,带着女儿,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必须得生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钢丝厂的招聘信息,找过去,想得到这份工作。当时老板的不信任眼神,她现在还记得老板的那句硬邦邦的话:“我们这个活,是特别重的体力活,只适合男人干!”    余妈急了,亦步亦趋地跟在老板的后面:“男人干的活,我一样能干!”    老板怀疑的看了她几眼,扔了一张纸,让她填写,然后她就真的入职了。果然如老板所说,钢丝厂的活,不仅脏,而且累,但好在收入还不错。第一个月,每天余妈累得手脚瘫软,拿到了3000多块钱的工资。    这个数字,在江南镇,对一个女人而言,已经算是高工资了。尽管累,而这也是余妈咬牙坚持下来的原因。    ******************************    高三第一学期如期结束,因为是高考生,所以放假也比较晚,当时距离过年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余落抱了厚厚一摞书回家,她要利用这个为期不长的时间,好好复习,她有点想考个好大学了,如果有奇迹,她想和秦夏生念一样的学校。    秦夏生是全校闻名的“学霸”,她只是个成绩在班上中游徘徊的中等生,赶上他,谈何容易。但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熏制腊鱼腊肉,洗衣服晒被子,给家里进行大扫除……小镇里的人都在忙活着迎接着除夕的到来。在除夕倒计时4天的时候,余妈的工厂里放假了。拿着厂里发的过年物资,余妈也在开始给住的房子进行简单的打扫。余落也放下手边的作业,给余妈打着下手,一下午不到的时间,两间小小的房子,被母女俩装扮得焕然一新,虽说房子年代久远,但也倒简单温馨。    路过秦夏生家门的时候,余落怔了怔,秦夏生现在在林国培的大别墅里,准备过年了吧。真替他开心,他终于可以过一个快乐的新年了。    吃完晚饭,余妈就觉得腰痛得受不了。这几个月在钢丝厂上班,腰部受到很大的压迫,加上下午的大扫除,移动家里的床和桌椅,更是让受伤已久的腰伤爆发了。    吃完晚饭 ,余妈趴在床上,余落坐在一旁,双手在她的腰部不断的按压着:“妈,力道可以吗?”    余妈哼唧了一下,说:“往右边一边……对,就是那……那块骨头那……好痛……嗯……用点力……对……”    余落在余妈的指示下,变换着手法按摩,希望能够缓解她的疼痛。看着妈妈痛苦的表情,余落心里很难受,妈妈为了给自己好生活,做着男人才做的体力活,这腰伤也是累出来的。    第二天,在余落的坚持下,余妈来到医院进行检查。快要过年了,医院里的病人并不是很多,在排队挂号之后,很快就轮到了余妈就诊。    医院里的老医生看了余妈症状后,开了个单子,让余妈去做医院二楼做CT检查。半个小时不到,检查结果出来了:腰椎间盘膨出症、骨质增生。    老医生拿着CT结果,对余妈说,腰痛的原因是因为受重,导致腰椎的一小截出现了膨出现象,而且这个现象出现了很久了,一直拖着,没有得到治疗,压迫了神经,现在必须得住院手术治疗。    余落忍不住问:“医生,过年也要住在医院吗?”    老医生点了点头:“你妈妈的腰椎病已经比较严重了,再拖下去,有瘫痪的风险,必须住院治疗。”    瘫痪?余落吓呆了,忙点头:“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去办理住院手术。”    ******************************    转眼就到了除夕。    余落从街上买了一些过年要吃的水果和食物,走进医院。余妈的手术在除夕前一天刚做完,医生说必须得在医院观察一个星期才能出院。医院里静悄悄的,小镇上病人原本就不多,加上过年,很多不需要住院的病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整座医院也就几个医生在值班。    病房里,就余妈一个人在,电视里正在放着往年的春晚,热闹而喜庆。病房里却冷冷清清。    余落进来,将买的东西放在病房旁的柜子上,翻开寻找了一遍,找出一个灰色的纸袋:“妈,你吃糖炒板栗不?热腾腾的!刚出锅的!”    余妈点点头。余落给她给剥起板栗,一粒一粒地喂到她的嘴巴里。自己也不时的吃上两粒,果真如门口小贩所说,香甜可口,不好吃不要钱。    “余落,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在这种地方过年。”吃着女儿给自己剥的板栗,张红英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她哽咽着表达着对女儿的愧疚,这些年,她一直遗憾自己不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能给她提供优渥的经济条件。    余落也止不住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将滚滚欲出的泪珠逼回去,强挤出一个微笑:“妈,你说什么呢?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啊,有你在我身边陪我长大,我觉得很幸福啊。”    听了女儿的话,张红英的内心一片泛滥。    *************************************    除夕晚上转眼就到了。医院里越发的显得静谧。远处不断有人在放着礼花,一束束绽放的礼花倒映在窗户玻璃上,炫彩夺目。    旧的一年就要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余落和妈妈窝在一张病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看着电视里直播的春节联欢晚会。病床的一边,放着余落刚背完的英语书。    听着窗外的礼花的声音,余落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妈,新的一年快到了,你有什么心愿?”    余妈愣了一下,随即拥紧靠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说:“妈妈没有什么大心愿,只希望新的一年,我们母女两人都能平安健康,高考你考上一所好大学。妈妈就很知足了。”    余落的心莫名触动了一下,眼睛有些发涩。    电视里响起春晚主持人激动的声音:“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2005年新年的到来。10…9…8…………3…2…1新年快乐!”    窗外的礼花声愈加隆隆,一发一发的礼花冲向天际,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余落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仿佛一瞬间长大了,她双手合十,默默地在心里许下新年愿望:一定要考上一个好大学。    ******************************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开学第一天,余落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往日的气息,班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下课后班上的同学很少有到走廊上打闹的了,都默默地坐在教室里写作业复习功课,连平时那些成绩差的学生也不再上课抱着书睡觉,而是强打着精神听着课,尽管听不懂。    班上时常会出现上课同学认真听讲,老师宣布下课后,教室里依旧一片安静,和上课一样,没有人讲话,继续埋头做作业。    当然,还有一群学生,是从课堂上,直接睡到下课,也不会醒来。    秦夏生也依旧很努力,只是他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考试胜券在握,这学期开始,他每天都去篮球场打一个小时篮球,说是要劳逸结合,才会考出好成绩。    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大家都卯足了劲,暗自努力着。人生的第一次大考,这帮十七八岁的孩子,在社会的渲染和家长的念叨中,突然意识到,这场考试的重要程度。    余落更是卯足全力冲刺。    早上六点不到就床,寝室里的灯还没亮起,她悄悄一个人站在走廊上,就着寝室门前路灯的微光,在背诵文科科目的高考知识点。    晚自习下课后,直到教室里熄灯,她才不舍的离开教室。回到寝室后,第一时间不是洗漱,而是搬着书本,背诵一番,直到寝室熄灯时间到,她才最后一个洗漱,爬上床,回忆着今天所复习的知识点。    除了上课认真听讲,下课缠着老师问不知道的错题外,余落还积极利用免费补课老师——秦夏生同学,充分发挥不懂就问、虚心求教的精神,不懂的知识点被她一个一个的掌握击破。    时间过得飞快,五月份到了。校园花坛里的月季盛开了,白的、黄的、粉的,将校园里装扮得分外亮眼,微风一吹,空气中暗香流动。    高前的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试结束了。余落成为溪云中学高三年级最大的一匹黑马,短短一个多学期,她的成绩从当初进入溪云中学的年级倒数第三名上升到了年级的前100名,提高了整整200名。    余落的认真和努力,所有同学和老师都看在眼里,班主任魏老师更是对她刮目相看,认为余落是她教了20多年书以来,教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余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一件事: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付出真的是有回报的。    全市第二次高考模拟考试结束,成绩放榜。    看着红榜上自己的名字,余落止不住红了眼眶。    全年级第88名!又前进了5名,比上一次,只有她知道这背后付出了多少。    别人都说她是一匹黑马,可谁也不知道她熬了多少夜晚,起了多少早床,写完过多少笔芯和作业本,才提高到现在的位置。    秦夏生的名字依旧高高的排在红榜的第一个。    看着身边偷偷摸眼泪的余落,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出拥挤的布告栏,向体育馆方向走去。    余落追着他的背影,朝着他大声喊道:“秦夏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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