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每天日理万机,但是他心里头是想做个好父亲的,所以对自家儿子求见的要求从来没有不允许过。    俞妃是他的真爱,可惜恨不相逢未娶时。见到俞妃时,是他登基后的第三年,第二次大选。皇后亲自主持,特特将俞家女儿的名字划掉,可就是这一划,反而让他好奇心起。见了俞妃之后,一切水到渠成,自然骂了皇后善妒,就此帮俞妃和皇后结下梁子。    后宫的事情,他不是没有耳闻,甚至偶尔都会怀疑三子体弱都是皇后搞得鬼。要不是三子体弱多病,这太子之位哪里还有大皇子的份。虽然大皇子确实骁勇善战,也确实通贯古今,诗词歌赋都是拿得出手的。可惜,大皇子虽是亲生儿子,但生出他的妈,不是皇帝喜欢的,所以一切的好,都打了折扣。    皇帝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三皇子如是想,要是身体强壮一些,哪里还需要他为了这个儿子谋划些什么。    “等等,所以你说那乞丐居然敢拦住你的马?”皇帝皱了皱眉头,眼神凌厉地直射曹大人,“曹忠,你可知罪!”    曹大人恨不得将头埋在厚重的毯子里头,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就知道要怪罪他。那乞丐无非是拦马,珩清公子是杀人好吗,你这个昏君。    “是是,微臣失职。”    “父皇,不知者无罪,请父皇不要怪罪曹大人。”    皇帝换成慈爱的神情,看向陈熹:“这件事拿到朕这里来说,是想替珩清求赏么?”    赏?陈熹有点搞不懂皇帝的思路,悄悄看向珩清,果然见到他是胸有成竹的样子。珩清先磕头谢恩,才笑道:“皇上,微臣哪儿敢求赏。这不是曹大人要治微臣的罪,臣有些委屈,想到皇上这儿来分辨分辨。”    皇帝好笑地看向曹忠:“曹忠,你先说,为何要治珩清的罪。”    曹忠结结巴巴地解释:“因,因为为,俞珩清当街杀人。”    “那你讲讲你委屈什么。”    “微臣见三皇子受威胁,身边又只有一名侍卫。臣心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何况,那人该杀。那人瞧着是个乞丐,其实是丰京街头有名号的无赖。受他威胁者,并不鲜寡。可他每笔讹诈财物并不足以治罪,所以一直法外逍遥。”    曹忠心头一凛,糟,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但是,那人骗钱金额实在不至于要抓捕他,每次不过教训两句就放了。好了,头顶感到皇帝凌厉眼神了,完蛋了,希望还有机会回家交代后事。    “臣杀他,一面是出于保护三皇子的忠君之心,另外一面也是为了扫清这街头戾气的爱国之心。”珩清抬起头笑了笑,“说起来,臣杀了那乞丐时,街上百姓都拍手称快。”    “曹忠,你怎么讲?”    “是是,微臣没有俞伴读的眼光长远,只看到眼前,是微臣失职。微臣该死。”    陈熹明白了。皇帝根本不在乎街头死得那个乞丐是谁,这点珩清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如果她在街上被乞丐讹诈了钱财,失了皇家的脸面,最终那乞丐还是会死。何况,现在看上去珩清是又救了她,又为百姓清扫恶霸,果然是该赏的。    曹大人抹了把汗,抖得不成人形,只希望皇帝开恩能留他一条命在。    “父皇,话虽如此,但那人罪不该死。”陈熹看向皇帝,“儿臣愿意领罪。”    皇帝嘴角往下撇了记,这孩子心是好的,将来他继位的话,兄弟姐妹的性命大约不用担心。但心太好,能不能上位还是个问题。何况,靠好心治理天下,总归是不成的。    珩清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帝的神情,陈熹也是如此。她的一番话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那就是皇帝在选择继任时,对她有迟疑。那她就不用在风头浪尖和大皇子争什么,也不要参合到珩清的臆想中。    “你们三个都该受罚。”皇帝一整神情,居高临下地看向那三人,眼神先转向珩清和陈熹身上,“你们两个,一个太过懦弱没有皇家气度,一个又太过鲁莽实在不像皇子伴读。让朕想想怎么罚你们。”    皇帝站起身,在桌边走了两步。忽然瞥到桌上的奏折,拿起丢到陈熹身边:“眉山旱灾,又起了匪寇,你们两个带兵去。”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地看着陈熹,“朕发了赈灾的钱粮,似乎没有到灾民的手里。你们先去探查赈灾的事情,再将那些乌合之众镇压了。”    “曹忠,你统领京畿府衙巡城,居然容忍街上有人任意讹诈钱财,还无需受罚。你失职无能,朕不要你的性命。但朕念你一片爱民之心,让你戴罪立功。眉山的事情,你也跟着去吧。”    陈熹心里觉得皇帝安排真的是随心所欲啊,可她不能拒绝顶头老板的要求。只能一脸不情愿地说:“父皇,儿臣愿往,只是母妃病着,儿臣……”    这句话到没有起到反效果,反而让皇帝觉得这儿子虽然体弱心慈,但毕竟孝顺。这年头,皇家能出个孝顺儿子,也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呢。语气放软:“你母妃有朕照顾。何况,俞妃要是知道你出门替朕办差,心里必定是高兴的。”    陈熹还想反驳,转念一想,出去走走也不错。何况还是和珩清一起出门,倒是稍微圆了一点点和珩清浪迹江湖的期望。只是,珩清这人实在是麻烦,就担心他会出幺蛾子。    “是,儿臣领命。明日一早便走。”陈熹露出一点犹豫,“儿臣倒是能说走便走,可珩清毕竟是皇兄的伴读,儿臣担心……”    话音刚落,活在台词里的大皇子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出现了。先是对皇帝恭敬行礼,随后便是一躬到底,声音清朗:“儿臣亦愿往。”    皇帝低头看着自家大儿子,这个大儿子,除了对他的老娘不大满意,其余的,摸着良心说话,这儿子真心挑不出毛病。    虽然去眉山,是他想给陈熹一个单独建功的机会。但皇帝毕竟自认是个公正的父亲,对孩子有爱,所以并不想当面驳了大皇子的提议。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大家都闭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儿臣无意和三弟争抢这桩差事,只是算算日子,三弟怕冷的老毛病该犯了。若是在路上发作,怕是随行的人不够上心。”大皇子抬起眼,清风朗月。看上去坦坦荡荡,根本没有私心,只是一个单纯在担心兄弟的大哥而已。    珩清扯了下嘴角,像是忍住笑,随后便是一本正经的点头。    被几个男人当众讨论大姨妈来访,陈熹老脸也免不了一红。她捂住嘴轻咳一声,“多谢皇兄关心,其实我……”突然改变了主意,“都怪我这骨子弱,让皇兄担心。若是父皇允许,皇兄替我去,说不定会更……”    “放肆!朕给你的差事,你居然敢推却!”蠢孩子,居然谦让功劳。皇帝痛心疾首,隐隐觉得这三子老实得过分了。可转念想了想,啊,一定是看到大皇子,就想起皇后来。宫中的传言,说三子体弱就是皇后下得手。刚大儿子故意提起老毛病,怕不是威胁?!    皇帝自己上位并不容易,何况皇位哪里是谦让来的。他之前觉得陈熹老实,但孝顺难得。可此时大皇子一来,陈熹就推差事,这大约不是老实,是惧怕皇后背地里捣鬼吧。    他神情淡然,心里却愤恨起来。“既然德儿是因为担心兄弟的病而请命,那就同去吧。”皇帝顿了顿又说,“这次赈灾银子发放的先行官,是霍右弼的门生,德儿不能牵涉其中。此事就由熹儿为主,德儿为辅吧。”    陈熹心肝儿颤了颤,看向皇兄陈德。陈德依旧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仿佛对主次根本不在乎。    既然定了行程,几人分头回去安排。俞妃对皇帝给陈熹安排差事,喜忧参半。刚亢奋了一下,猛然间想起陈熹是个姑娘,又是黯然神伤,不免再次唠叨两句要是你是儿子,太子之位哪里还有别人的机会。    陈熹安抚好俞妃,已经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时候。好不容易踏进自家宫里,屏退左右。刚褪下外衣,穿了件睡袍,还没等舒服地瘫会儿,就听外头内侍传报,说是大皇子驾到。    秋词手忙脚乱帮陈熹穿衣服,心里着急脸通红,汗都要滴下来了。陈熹心里也慌乱,大皇子从不在晚上到她宫里窜门子,就算来,也是远远通报了,在门厅坐一会儿,喝盏茶就走。今儿是怎么了。    她们两刚把衣服罩上,陈德已经大明大方地走了进来。进来还先笑陈熹:“我说三弟,你是怎么了。脸那么红?”    “皇兄怎么亲自来了,若有事,派人来传就是。”陈熹拉扯了下领子,这领子太宽松,容易顺着领口往下看。何况,她没有喉结,穿帮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陈德看了陈熹和秋词神情,猛然间醒悟似得,轻击一掌:“哎呀,瞧我。三弟要出远门,也是舍不得秋词。”    陈熹嘿嘿干笑两声,也行,现在衣冠不整的样子,被陈德想到那方面去,总比拆穿好。不过陈德说出一个关键,要是路上没有秋词,那可怎么办。    “不瞒皇兄,我,我委实是舍不得秋词。我想,我想带着秋词同去。”    “我就知道你会担心路上不便,这不,我不是来了。”陈德笑了笑,神情间颇有父皇慈爱的□□。“这次咱们是出门办差,带秋词也不是不行,但就怕父皇多心。”    他当着陈熹的面,坦坦荡荡脱下外衣:“皇兄知道,没了秋词你怕没人照顾,晚上床冷。皇兄今晚先和你同睡,咱们先热络热络,那路上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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