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香雾幽幽,茶烟袅袅。  沈一阁贪婪地看向对面的凤息,仿佛一不小心她也化成香雾飘走了。  凤息轻轻抿了口茶,笑道:“沈公子为何这样瞧我?”  沈一阁眼睛里燃着一把火:“沈某平生,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美的女子。为了你,我愿意放弃世间的一切至宝。”  凤息挑眉,淡淡笑道:“沈公子谬赞。貌美之人多如春花,我又岂敢自称最美?晚卿虽不才,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别的不说,单说这京城,比我美的就大有人在。”  沈一阁哪里肯信:“百香楼里全是貌美女子,你是百香楼的花魁娘子。你倒说说看,这京城,哪里还有比你美的?”  凤息替他倒了一杯茶,轻轻地送到他手边:“莫怪晚卿多嘴,沈公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是忘了还有位艳绝京城的穆三姑娘?”  沈一阁一惊:“你是说穆南笙?”  凤息不说话,只温柔地笑着看向他。  沈一阁顿时来了精神:“艳绝京城?她哪里能和你比?依我看,不过是俗艳罢了。”    凤息听了,似乎很满意,又有点难为情的样子:“虽然如此,她却是穆氏的宠儿。据说,就连皇后娘娘都说,她配得上大魏任何一个男儿。”  沈一阁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晚卿姑娘的意思是?”  凤息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我明白沈公子的心意,奈何却是身不由己。即使一心倾慕公子,却是不敢在人前宣之于口。怕的就是,妈妈倘若得知我心悦公子,岂不是要把公子榨干才肯罢休!光是赎身银子,恐怕就会要去公子半条命!公子仕途刚刚起步,岂能因为晚卿而一落千丈!如是这般,晚卿情愿终生禁锢在这烟花之地!”  沈一阁闻言,顿时热血上头,就要去抓凤息的手:“你这般为我着想,我沈某果然没有看错人!”  凤息轻巧地躲开,低头道:“所以,我思前想后,终于为公子寻到了一条捷径……”  沈一阁有点不敢相信:“你是说,借助于穆南笙?”    凤息点点头,做出万分不舍的样子:“虽然我也想做探花夫人,想要在人前得意,却不敢为此断了公子前程。盼只盼,公子迎娶了穆三姑娘,心里也能有晚卿的立足之地。哪日公子心疼我,肯把我从这烟花之地救出去,也不枉我对公子一片情深……”  沈一阁见她低头垂泪,哪里还能忍受,忙上前要抱她,准备好好怜惜她一番,熟料还没碰着她的衣角,凤息一闪身躲开了,话里还带着哽咽:“公子还是洁身自爱吧,莫要为了晚卿污了身子,倘若穆姑娘得知,怕是要坏了我们的计划。到时候,穆姑娘另择他人,美梦岂不是成为泡影……”  沈一阁闻言,顿时清醒了几分,却仍是不甘心,想要继续纠缠:“我可是听说,穆三可是个善妒的,我一旦迎娶了她,哪里还能再疼你?不如,我们今天就洞房花烛吧?反正,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说着,就又要对凤息动起手来。眼里的邪火将熄又燃。    凤息瞧他色心不死,便冷冷道:“沈公子,您怕不是喝了杯茶就糊涂了!十年寒窗,为的就是美色吗?难道在沈公子眼里,前途不算什么?黎民苍生不算什么?晚卿一心为你的前程谋算,也算不得什么吗?”  沈一阁震得心魂一荡,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喏喏道:“是我错了,晚卿姑娘莫气……”  凤息看他这般,便又缓和神色道:“难道我愿意惹公子不快?不过沈公子须知,成大事者,必要忍一时之痛。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穆姑娘知道了呢?沈公子莫急,有一日您位极人臣,美色什么的不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沈一阁被奉承得极为欢喜,看了凤息一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也包括你吗?”  凤息心中冷笑,面上仍然不带出一丝情绪:“就怕那时候,沈公子心中只有穆姑娘了。”  沈一阁连忙发誓赌咒,凤息笑着拦了下来:“罢了,谁还不信你呢!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赢得穆姑娘的心。我听说,皇后娘娘正在为她张罗人选呢!沈公子倘若去迟了,这荣华富贵可是长着脚的,说不定飞到哪里去了!”    看着沈一阁急着出门的样子,凤息忍不住冷笑道:“还想骗我,你倒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小灰懒洋洋地从窗台上跳下来,不解地问:“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洞房花烛?睡了他,他就听你的话了。”  凤息冷冷道:“他倒也配!我虽从不看重名节贞洁,却也不可能白白便宜了他!”  小灰笑得猥琐:“快说说,你想便宜谁?”  凤息回头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听说,你餐风饮露,除了水果,吃不得凡间的东西。你说,我要是找人把你绑起来,喂你吃五谷杂粮,你说会怎么样?”  小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算你狠!”一甩头发就要逃离现场。    凤息喊他:“回来,替我去查一个人。”    山风凛冽,晨雾氤氲。  凤息看向一旁蹦哒得正欢的小灰,忍不住逗他道:“听说,你可以变幻身份?来,变一个给我瞧瞧!”  小灰顿时蔫了下去,却还不肯就范:“不变,我又不是街头卖艺的!”  凤息瞥了他一眼,笑道:“除了水果,你还想吃点什么?小米粥?玫瑰糕?还是鸡蛋饼?”  小灰不得已只好求饶:“好好好,姑奶奶您说吧,变什么?”完全是一副我心已死的样子。  凤息点头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嘛!这样,你就变个丫鬟吧,跟在我身后就成。”  小灰了无生意地变成了一个又笨又胖的大丫鬟。在水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后,再不愿意和凤息多说一句话。    两人来到了京城西山的寒音寺。  凤息衣衫凌乱,尘土满面,跪求住持收留:“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承蒙舅舅舅母收留,侥幸活了下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月前舅舅一家回舅母娘家,半路遇到土匪,一家人无一幸存……小女子无依无靠,因略有几分颜色,屡屡遭人轻薄调笑,不得已,只得来京城投奔亲戚。谁料走到半途,又遇到强盗。小女子和丫鬟死里逃生,夜里不辨清明,哪知冥冥之中逃到了这里。小女子便想,这也许就是我的造化……”  凤息说得声泪俱下,主持听得感同身受,只有小灰硬邦邦地在那里杵着,凤息趁着说话的间隙,一回头推了他一把。小灰正沉浸在凤息出神入化的演技里,不妨被推了一下,顿时倒了下来,看到凤息朝他使眼色,忙也学着她跪好。    一晃神的功夫,又听凤息道:“……都说佛渡众生,小女子孤苦无依,不知能不能得到渡化,脱离苦海?住持慈悲,可肯收留小女子在寺中栖身?”  住持微微愣了愣:“……这个,我却是也不好说……”  凤息忙道:“小女子一心向佛,欲求得正道。身上尚有一些金银,想替佛祖镀一个金身……”说着,双手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住持接到手里,感知了它的重量,顿时笑得开怀:“施主慧智,当真与我佛有缘!只是,能不能留在寺中,我却是做不得住!”  凤息惊道:“这却又是何故?难道,这是家寺?”  住持微微有点窘迫:“那……那也不是。只是南安王妃在寺中修行,等闲不允许人来打扰……”    凤息抹了抹眼泪,笑道:“原来是这个缘故。我虽不知南安王妃是何模样,但是能抛却荣华富贵,来寺中苦修,想必也是同住持一样,是有慈悲之心,欲普渡众生的。既然如此,还请住持帮忙引荐,求王妃容我栖身于此。”  住持略略踌躇道:“这……这却是从无先例。”  凤息不解:“王妃独自在寺中苦修,王府的人从不过问吗?就没有王府的人跟着修行吗?难道,南安王并不喜欢王妃修行?还是说,有别的什么缘故?”  住持叹了口气:“豪门之事,哪是我们能揣摩的?”顿了顿又道,“王爷是从来不曾来过,倒是世子经常来看望王妃……罢了,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少说为妙。”    凤息笑道:“住持说的是。只要王妃肯容我在寺中一起修行,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住持想了想,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红日,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这也要看你的造化。于情于理,我却是不方便露面的。你待到午后,去后山那里静静等着,王妃喜欢去那里待一段时间。到时候见了王妃,你知道怎么说吧?”  凤息忙笑道:“主持放心,我就说被人追杀误闯了进来,被住持发现,要把我赶出寺去,小女子苦苦哀求,一旦出寺就是一死。住持慈悲,不忍古寺染上血腥,影响了王妃的清修。这才不得已,给了小女子这样一个机会……”  住持笑着连连点头:“说得正是,正是!我佛慈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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