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酸梅汁

“对方怎么样？你相上了吗？”　　待她问完那句话，群里的其他人纷纷列队刷着屏，八卦着陈嘉奕的那场相亲。　　这段时间下来，他们这些人发现陈嘉奕这个富二代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至少不像网上报道的那些性情暴戾的富二代深夜飙车、聚众赌博打架，陈嘉奕极好说话，言行风趣幽默，待人又大方，让他们对富二代这个词大有改观。　　要说先前看轻和忌讳他，现在已完全没有了芥蒂。　　　　然而，陈嘉奕再也没在群里说话。　　群里一堆人不约而同地猜测，他的这场相亲应该是很顺利，不然他们说了这么多没见他出来，他十有八九在和女孩子约会，吃饭或是看电影，抑或是逛街。　　盛昭目光一黯，心不在焉地拿着手机翻来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昭昭？”　　饭桌上，叶安倩抬起眼，轻声叫着她。　　盛昭一愣，回过了神，紧接着手一松，上下转动的手机落在了桌上，“嘭”地发出一声巨响，把一桌子菜震了震。　　她瞬间满脸通红，讷讷地和舅舅一家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昭昭不会是在想男朋友吧？”舅妈冯敏笑着开口。　　另外几人不由得看向了她，尤其是她妈，皱了皱眉，拿走了她的手机：“吃饭别玩手机，小心消化不良。”　　盛昭没反驳，接下来认认真真地边吃边听他们说话。　　　　后半程几乎都是她舅妈喋喋不休地说着女儿女婿的事，婚礼要在哪里办？打算请多少？婚礼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度蜜月去哪个国家？　　仿佛是她结婚一样，要不是叶安倩阻止她继续扯下去，冯敏恐怕会把什么时候生头胎二胎，外孙外孙女上学的各项事宜在他们面前安排得井井有条。　　　　盛昭现在看这位舅妈，那张带了几条皱纹的脸怎么都遮不住溢出来的得意。　　确实如此，人逢喜事精神爽，冯敏此时有种她是人生赢家的感觉，丈夫事业做得越来越大，女儿今年快和男朋友结婚，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她总是算是压了叶从婉这个小姑子一头。　　倒不是说她们俩有什么矛盾，只是出于女人的敏感，她对叶从婉有种微妙的感觉，这种微妙出于这十几年来公公和丈夫对小姑子以及她两个儿女的宠溺和无限包容。　　　　本来她很同情叶从婉年纪轻轻死了丈夫，也赞同公公和丈夫接她们一家过来住的提议，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份同情和怜惜在生时大时小的日常摩擦中消磨殆尽。　　让她真正产生嫌恶情绪的是小盛昭把女儿推下楼，哭得却比她女儿还要大声的那次，明明是她女儿被摔得骨折，偏心偏到了胳肢窝里的公公非但没有责骂肇事者，还当心肝宝贝宠着疼着。　　虽然事后小姑子领着盛昭过来认错和道歉，也难消她的怒气。　　　　有了这一层原因，所以她当时对杨沛很是不满，甚至怀疑盛昭介绍他们认识的居心。　　不过现在她很满意这个女婿，不仅对女儿百依百顺，而且也很孝顺她和丈夫，是个好男人。　　　　吃完了晚饭，叶从礼一家驱车离开了这里。　　盛泊锡因为工作还没处理完，在他们走了之后，也匆忙开车离开，只留下妹妹陪着母亲。　　　　盛昭已经很多年没有和母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挤在父母之间，一手挽着一人的手臂。　　“哎。”叶女士摘下眼镜，把报纸往旁边一放，忧心忡忡地说，“你表姐比他小七岁都要结婚了，他年底能不能给我带个女朋友回来也是个问题，愁死我了。”　　她抱住了她妈的手臂，撒娇着说：“哥哥是男孩子，才不急呢。”　　“你哥哥不急，那你呢。”叶女士把火力转移到她身上，“你们兄妹俩都不让我省心，倩倩比你大一岁，男朋友还是你以前的好朋友呢！”　　　　盛昭不说话了。　　说实话她对杨沛从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做和韩玟一样的好朋友。但从两人关系疏远了以后，他们俩做不成朋友。　　在这一点上，她一直耿耿于怀，杨沛还不如找个她不认识的女朋友呢，这样他们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和妈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盛昭叹了口气，怎么都要相亲呢？　　“小小年纪叹什么大气！妈妈又不是逼你去相亲。”　　“我有喜欢的人。”她很小声地说，“所以妈妈你别让人给我介绍男朋友。”　　　　她背过了身，不管叶女士再怎么问，都不肯再开口。　　叶女士见她的嘴这么严实，放弃了追问，转而在微信群里让她的朋友帮忙介绍几个单身女孩子，暗自下着决心，今年非得先把儿子的女朋友搞定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呜呜地震动了下，盛昭拿过来偷偷地看了眼，群里又来了新消息。　　她打开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陈嘉奕间或插几句，却只字不提他相亲的事。　　她没好意思也没身份立场问他。　　　　退出了群聊天，她注意到了褚弘刚不久给她发的一条微信。　　这几天褚弘一直断断续续地和她聊天，盛昭念着他是陈嘉奕的朋友，没好意思表现得太冷漠，一般都会回他的消息，只不过时间上有点差距。　　　　后天是他的生日，褚弘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趴，怕她会直接拒绝她，又补充了一句：“嘉奕和老杜他们几个都会过去。”　　盛昭犹豫了片刻，敲下了“我会过去，谢谢你的邀请”几个字。　　褚弘高兴地连发了好几个表情，最后特意强调她人到了就好，不用准备礼物。　　　　*　　　　第二天下午，盛昭从 Xie’s 的同事那里打听到了陈嘉奕相亲的结果——没成！　　趁着店内的客人少，她摸出了手机，端着一杯水坐到了外面的粉色长椅上，开始给陈嘉奕发微信。　　陈嘉奕下午据说是被他爸拎到了自家公司。老爷子虽不像对待老大那样要求他，但也不希望他什么都不行，只会在外面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成为别人口中正宗的纨绔富二代。　　　　陈嘉奕很快回了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满满的丧气，看来是被他爸折磨得够呛。　　“我正被老爷子压迫着做苦力，小昭昭你赶紧过来解救我。”　　盛昭“噗嗤”一笑，随即又很快敲了一行字过去：“好好接受改造，早日重新做人！”　　“你学坏了啊。”　　　　她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事，忙问他：“小舅舅，你明天去不去你朋友的生日趴啊？”　　“去，他也和你说了？”后面跟了一个惊讶的小熊表情，这还是从盛昭那边保存来的。　　“昨天说的，我是不是要准备礼物？”　　　　这次他没秒回，上面的状态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大约半分钟后，陈嘉奕才发来消息：“不用给他准备礼物。到时候我连带着你的那份直接给他包个大红包。”　　盛昭眨了眨眼，过生日给红包，这样也行？　　既然这样，那她真的就蹭饭了。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女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突然凑了过来，目光在她的手机和脸上徘徊了好几下。　　盛昭蓦地一敛笑意，摇了摇头，回道：“我没笑。”　　女同事一脸“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上班时间别那么明目张胆地拿着手机聊天，知道吗？”她往里面努了努嘴，“那几个可都是大龄单身，你会遭他们恨的。”　　说完，女同事施施然而去。　　盛昭留在原地，莫名地眨了眨眼睛。　　　　*　　　　陈嘉奕在那个下午被他爸拖回了公司后，一直没找出机会来 Xie’s ，盛昭自然没能碰到他。 　　直到褚弘生日那天，她才见到了陈嘉奕……以及他身边的那个陌生女人。　　那个陌生女人微微挽起的长发，一袭淡色碎花裙装，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显出了一股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　　　　褚弘的这个生日趴来的都是他的一些朋友，年轻人聚在一起玩乐，所以穿得也比较随意，倒是没有人拖着一袭礼服前来。　　只是她委屈兮兮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好像确实过分随意了些，格纹衬衫和米色工装裤。　　和人家一比，气质上就差了好大一截。　　　　还说相亲没有成，那个女人都挽在了他的手臂上，骗子！　　复杂的情绪犹如突如其来的浪潮涌上了她的心头，再也没有落下，而是密密麻麻地蔓延到了全身。　　她微微低下了头，眨了几下，把眼眶内的液体眨了回去，然后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门口，看也不看地从旁边的桌上拿了杯葡萄酒，直接往嘴里猛喝了几口。　　真酸。　　　　她皱紧了眉头，认真地盯着那杯紫红色的饮料看了好长一会儿。　　连它也骗她，竟然拿酸梅汁充当酒糊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