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枫告别了萍水相逢的江承安,一个人在大街上晃荡。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偌大的城市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步履沉重,退到路边,坐在铁栅栏下面的瓷砖矮墙上,茫茫然无所依靠。    她真的会被警察当成凶手吗?凶手又真的会来杀她灭口吗?    阮小枫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太异想天开了,怎么会蠢到以为打几个电话就能结束这一切呢?要是那么容易Boss干嘛还给她超能力?    不过现在这个读心超能力也是半点儿用也没有,她此刻需要的是真金白银,不然接下来的这七天里她吃什么,住哪里,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生存下去。最要命的是她还不能跟任何人求助,不然一定得向人家交待自己的身份来历,到时候露了馅,一大群人研究她这个外来生物,不是比让各种科学家研究她的读心超能力还要可怕。    她在心里叫苦连天,Boss啊Boss,你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活下去这个现实问题呢?她这也算是出公差吧,下回Boss再打电话她得跟他要差旅费!    阮小枫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看来今晚要长椅为床夜空为被了。    她垂下头,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缓缓驶过,速度慢到她足以看清车里面坐着的人是江承安。    有那么一瞬间,她激动地觉得他是上天派来帮她的人,她期盼那辆车停下。    然而车子稍稍一加速,哧溜地开过去了。    目送那团黑色渐渐隐没入沉沉的夜色,她一边再骂自己异想天开,一边动身去找安放有长椅的公园。    她暗暗警告自己,接下来绝对不可以再这样犯傻了。    见正对面走来一个看着十分老实憨厚的男人,阮小枫便想向他打听这附近哪有公园,哪知刚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听到了他的心声:小丫头,知道我杀人了是吗?还举报了是吗?    杀人?举报?他是那个杀人凶手张海清!果然来杀她灭口了。    阮小枫拔腿就跑,她穿的是运动鞋,弹力牛仔裤,没背包,全身上下就一个智能手机是负重物,所以跑得飞快,张海清那个大男人一时竟追不上她,又或者是不敢追,怕她大嚷大叫喊救命。    阮小枫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对方人影,松了口气,再回过头来时却险些撞上一辆黑色轿车,吓得她魂儿都丢了,以为自己又要出车祸了。    她扶着车子的引擎盖,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喘气。    她已经做好因为横冲直撞挨司机吼的准备了。    但是并没有人吼她,有个少年推开车门出来,是江承安,他惊讶地走到阮小枫面前,弯腰从下面打量她朝下的脸,认出她来,立刻扶着她,惊讶地问:“姐,怎么是你?你不会是被开除了一时想不开吧?别呀!工作可以再找的嘛。”    阮小枫抬起头来白他一眼,嘟囔着:“脑洞少年。”又抓着他的手臂站直了些,“能不能让我上车,有个坏人追我。”    江承安连忙错身让路,“哦哦,好。”    两人并肩坐在车后排,江承安问她:“姐,是什么坏人追你啊?”    阮小枫不能说是凶手,不然还得解释为什么是凶手在追杀她,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就是个醉汉,动手动脚的。”    江承安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问:“姐,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外啊?你不是凶手,对吧?”    阮小枫真的很想跟他说一句孩子你太单纯了,一个破智能手机就把你收买了。    她眨眨眼,说:“我平时写推理小说的,最近没灵感,碰巧赶上那桩杀人案,就去找找灵感,结果就被你当成是凶手了。”    江承安听后立即兴奋地嚷道:“姐,你写的小说叫什么名?我看过所有的推理小说,肯定也看过你写的。”    阮小枫恍然大悟:“所以你今天特意逃学去案发现场,就是因为想真正体会一下当侦探的感觉?”    江承安连连点头,扭过身子面向阮小枫,再次问:“姐,你写的小说都有什么,说给我听听呗。”    阮小枫一直在瞒着所有人努力实现她的作家梦,但是想想自己那单薄得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点击量,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写东西。    她望了望车窗外灯火璀璨的街景,伤感地说:“我是那种光写没人看,就是单机写作的那种,没点击,更不可能出版,你一定没看过我的小说。”再说了,她写的也不是推理,是言情,男生怎么会看言情。    江承安困惑地问:“什么是单机写作?”    听他这样问,阮小枫突然体会到了面对外教时才有的文化差异感。然而她不能拿出科谱的架势给他解释,否则他难免要问他为什么没听过这种说法,他是小孩儿好糊弄,可前面开车的可是个成年人呢,他未必好骗。    阮小枫只好说是她瞎编的词儿,才大致解释了一下意思。    江承安坚持要阮小枫给他看她写的小说,说也许只是未遇伯乐,可阮小枫哪有推理小说给他看,只好扯谎推辞。她说着谎话,不敢去看江承安的眼睛,视线四下乱跳,忽地落在后视镜里司机的那双眼上,听见他在心里说:这女的是谁,可靠吗?接近少爷会不会别有目的呢?    阮小枫错愕地转头看着江承安,脑中闪过他今天说过的话,“多少钱都没问题”,原来他家里真的很有钱,有钱到有专门的司机接他放学回家。    那……阮小枫很不厚道地想,要不要跟他借点钱?可是那样不就真的成了司机大叔想的别有目的了吗?    这时司机大叔恰好从后视镜里往后看,阮小枫心虚地抖了一下。    司机大叔温文有礼地问:“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    阮小枫连忙报上了姓名。    江承安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叫道:“对呀,我都一直忘了问姐你叫什么名字了?原来你叫‘阮小枫’,哪个“Feng”啊?。”    阮小枫在自己手掌心里写下“枫”字,江承安仔细地看着,然后点点头,仿佛是把这个字记在了心里,然后问:“姐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阮小枫点点头,“嗯,那时候听你姑姑叫你江承安。”    江承安像是很满意地点点头,又说:“姐,你家住哪,我让王叔先送你回家吧。”    家?她在这里哪有家?“呃……”阮小枫抻头朝前看,随意指向最近的一个路口,“停在那儿就行,我自己回去就好。”    司机大叔连忙拒绝:“别别别,我还是给您送到家吧,要不再碰上坏人就糟了。”    分明是表面看起来很贴心的举动,然而阮小枫能听到他的内心,他在说:也许知道她家地址会好一些,如果她真的对少爷有什么图谋,这样也算知己知彼。    阮小枫苦涩地笑了笑:“真的不用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    江承安不放心地问:“可是姐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阮小枫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一样的,也许只有孩子才能做到这样心口如一吧。    她说:“没问题的,放心吧。”坚持要在前面的道口下车,司机自然不能强她所难,便依言停车。    阮小枫下车后,跟坐在车里面的江承安说再见,却迈不开脚步。江承安像是看出来她有难处了,便下了车,问她怎么了。    阮小枫硬着头皮咬着牙,摘下自己的手表塞进江承安手里,搞得他一头雾水的。    她厚脸皮地说:“这个手表给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一千以内,越多越好。一个礼拜之后我把我的手机也给你。”她掏出手机举在脸颊边,信誓旦旦地许诺。    江承安有些措手不及,似乎没遇见过刚认识第一天就跟他借钱的人。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吾着不说话。他的内心独白是:这个姐姐不会是骗子吧?太像骗子的招数了。    阮小枫脸皮再厚也撑不下去了,说:“算了。”    转身要走时,却被人抓住了手腕,江承安说:“等一下。”他扒在驾驶座的窗口边,跟司机大叔说了些什么,交涉一番后又把一只手伸进去,捏出来个黑色皮夹。    他低着头一张一张地查钱,阮小枫看不到他的视线,听不到他此时的心里话。然而她也用不着听,他就已经把最直白的大实话说出来了。    他说:“姐,虽然你现在的行为很像个骗子,但我还是信你一回。”    他把钱递给阮小枫,又帮她把手表重新戴好,“手表我就不要了,手机也不要,到时候你让你那个男朋友再给我做一个就好,但是我也会付钱的,这一千块钱就当你是卖了定情信物独一无二的版权赚的吧。”    说完,江承安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在车窗口跟阮小枫摆手说再见。    阮小枫按住他将要摇起的车窗,“把你手机号给我吧,不然我到时怎么联系你啊?”    江承安用头去磕车座椅,“我真蠢!忘了这么要紧的事。”连忙从书包里扯出一张便利贴,写下他的手机号。    望着少年乘坐的车子疾驰远去,阮小枫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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