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幻象

话一出口陆言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这还是陆家最会说话的男丁说的话吗？笨拙的简直让人要命，陆言一瞬间对自真是己气闷的不行。　　　　然而他这话一落，倒是没想到苏妍已经半闭的眼睛又睁开了，即便是在黑暗里，也能看出她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光亮。　　　　苏妍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在黑夜里悦耳的很，陆言顿时呼吸一滞，而后便是控制不住的心狂跳，正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可别在媳妇面前再丢人了，却听他媳妇又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就又没有下文了。　　　　不过那双微微泛着光亮的眼睛却依然在看着他，陆言能感觉的到，心脏依旧砰砰跳的狂乱，却也意识到他媳妇刚刚好像是在笑他，或许就是在笑话他连说话都那么蠢笨呢。　　　　这么一想，陆言心里不是滋味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自己媳妇面前露怯呢？于是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尽量放的低沉好遮住他因变声晚还未完全改变的怪异嗓音，陆言把头转向他媳妇对上她的目光，满是认真道：　　　　“我是说真的，媳妇你做的饭很好吃，你还长得好看，人又性子好，娘和爷奶他们都很喜欢你。”　　　　“嗯。”　　　　苏妍又轻应了一声，听着他无比正经严肃的声音，悄悄把笑意压了下去。　　　　困意已消了两分，苏妍也不着急睡了，稍稍起身，将胳膊支在床上手侧托在脑后，然后依旧面对着陆言，故意问他：“娘和爷奶他们喜欢我，那你呢？”　　　　“我……我我……”　　　　问的太直接又突然，陆言认真的脸色一下子绷不住，明知该回答他媳妇“也喜欢”却也张不开口，藏在黑暗里的脸庞又悄悄开始变红，吭哧吭哧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那三个字，却是换了种方式，又声音无比认真的对苏妍说：“媳妇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苏妍闻此又应了一声，也不再继续逗他玩儿，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陆言县里点心铺子都卖的有哪些点心种类。　　　　陆言本还怀着点希冀想他媳妇听了他那话会不会害羞娇笑，苏妍这话一问他都没马上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张口回答有蜜糕糖糕栗糕花糕等等，然后傻傻的问苏妍：“媳妇你想吃糕点吗？我明天还去县里回来给你带些。”　　　　苏妍摇头，回答并非这个意思。　　　　白天时候苏妍想了想，她四肢不勤并且一无所长，唯一还算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鼓捣点小吃了，毕竟曾经懒宅馋二十多年，多数时间除了吃宅就是琢磨怎么吃的好吃怎么宅的舒服，若真要想谋个赚钱法子，苏妍想最好也是与食物贴边的。　　　　“点心铺的生意好吗？”　　　　苏妍又问，陆言点头，后意识到屋里黑媳妇可能看不到又开口说了句“还不错”，之后就好像有点猜到他媳妇的意思了，坐起身来问苏妍：“媳妇你是想自己做了糕点去卖吗？”　　　　苏妍没有否认，反正话都说到这了，干脆就把自己的想法简单与陆言说了说。　　　　陆言所说的点心铺里的各种糕点她基本都会做，除此之外还会做很多其它种类的糕点，并且做法都不算复杂，有些可能需要用到很多鸡蛋奶类和油，但若拿去卖的话成本该也不算高，明天她可以试着做几样，然后想让陆言帮她看一看试吃一下看有没有可能卖得出去。　　　　说到做生意上，陆言之前的脸红困窘便都退去了，嘴巴也好使了脑袋也灵便了，难得与媳妇说这么多话，陆言连精神都跟着亢奋。　　　　虽白日里奔波了一天这会儿也一点不觉困乏，听了苏妍的想法后陆言想了一想，然后便就她的想法打算分析起来。　　　　陆言相信他媳妇说的会做各种糕点，也相信她做出来的味道不会差，通过今日做的那些糯米类的糕点就能看出来，虽然可能是跟家里长辈学的家常手艺，但拿出去喜欢吃的人应该也不会少，可以一试。　　　　只是他们家这情况开铺子是不成的，若要如他三叔那样在街上摆个摊或者走街串巷卖倒是行，但是小洼村距离县城又太远，每天来回跑着实不便还耽误时间，糕点又是容易颠碎的东西，路上颠簸损坏也影响售卖。　　　　而陆三叔住在县城，他们本可以借用三叔家地方边做糕点边拿出去卖，这样只需人来回在村子和县城跑就好，但一天两天或许可以，时间久了也是不行的，三婶那人小气又势力眼，每次年节跟三叔回来给爷奶送节礼时见他们家人都没什么好脸色，有时候说话还难听得很。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想赚些钱的话，陆言又道他们自己卖不方便可以给别人卖，今天白天他去点心坊买豆糕的时候还听他们掌柜的在抱怨铺里的糕点师傅会做的糕点种类太少，客人都嫌花样少。　　　　他媳妇如果会做不同的糕点种类的话他就可以去问上一问，只是这样就需要将糕点的法子教给别人，其实也就是拿方子换钱，不过因为不是独家方子可能人家就是愿意出价也不会高，陆言不知苏妍怎么想。　　　　苏妍当然是点头愿意的了，不用亲自去奔波劳累最好了，卖不卖方子什么的才无所谓，反正的确也不是什么独家秘方，她也不能保证这里就一定没有人也知道，卖钱多少也是够给家里添些粮食什么的就好。　　　　这样的话就说好明天早晨苏妍先做两样外面没有卖的点心，然后陆言看一看，可以的话就去县里的时候带去点心坊问一问，其他再作打算。　　　　事情商量完，苏妍也觉得困劲儿又上来了，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沉了，倒是陆言躺下后嘴边挂着笑容迟迟闭不上眼睛。　　　　他媳妇头一回跟他说这么多话，甭管说的什么他都觉得开心，感觉好像两人的关系都更亲近了几分，即使后面睡着了陆言唇边笑意都未消。　　　　家里食材还是少，苏妍一早只简单做了一个蒸蛋糕和一些萨琪玛，蛋糕就是把鸡蛋和麦芽糖打发加低筋面粉再打糊隔水蒸出来的，口感如海绵蛋糕，中间后来又夹了两层果酱，萨琪玛因为没有加蜂蜜口感并不太甜，家里没有芝麻和葡萄干等也没有加配料，不过味道依然不错。　　　　做蛋糕的鸡蛋是陆言打发的，陆大姐帮着给烧的火，做萨琪玛时因为需要炸面条而用了不少芝麻油，还烧裂了一口陶锅，把陆大姐和过来闲看的陆母给心疼的不行，后面帮苏妍试吃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吃什么天价珍品，都下不去口。　　　　不过凭心论，大家对这两样食物的评价都还不错，两个小孩不必说，奶奶也说这蛋糕软绵绵的最适合牙口不好的人吃了，陆言也点头又在心里为有这样手巧的媳妇而得意了一把，离开去县里的一路上都得意洋洋的。　　　　家里人都知道陆言要去点心坊问的事，陆母心里最装不住事，一天都在合计成不成，人家瞧不瞧得上那蛋糕和萨琪玛，自己没事就念叨“要是不成就浪费了那么多鸡蛋和油了”，把陆小妹听得直觉脑仁疼，躲出去一天没回来。　　　　而陆言回来的时候一脸轻松，显然事情挺顺利的，点心坊掌柜的非常满意这两样吃食，已经谈定明天陆言带人去把方法教铺子糕点师傅，然后对方付清他们银两，只不过日后他们不能再把同样的食物做法教与县里其他两个点心铺子了。　　　　只是店掌柜出的价钱很低，县里做生意的都是人精，虽然觉得这两样点心的确不错，但掌柜的也担心这点子方子不是独家的，万一他高价买了后卖没两天，别家点心铺也从别人那儿学来满大街都卖，那时候就算能赚钱也肯定不如只自己一家卖赚得多。　　　　陆言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也没提这一茬，两个点心方子掌柜一共肯出五百钱，其实也不算少，毕竟往外卖的话一块糕也没几个钱，但陆言想想觉得还是有抬价的余地。　　　　在苏妍面前口拙舌笨的人，在点心坊掌柜面前却是滔滔不绝，陆言直言价格还是低了。　　　　他当初就是在点心坊斜对面的酒楼里做工，对点心坊每天客流量也是有所了解，一一给掌柜算出点心坊每日客流量，卖出点心总价，抛去成本人工房租税收等费用，再均算为每种点心日净赚多少钱，而按他所提供的这两样点心的味道，售量绝不会在平均下，所以也就是说无需几天就可回本赚钱。　　　　而就算是后面有别家也从别处学了法子开始卖，这两样点心也不过是变得与其他大众点心一样赚的少些，这两种点心给点心坊带来的利益是长久的，若糕点师傅有心，在蛋糕和萨琪玛上稍动动心思还可以做出更多花样，掌柜给的五百钱实在是少。　　　　陆言的算数只是在木匠师傅那里和在酒楼做工的时候跟着学了一点，其实连记账都不会，但这一番分析却是让每天算账拨算盘的掌柜都差点没跟上，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说“做生意哪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　　　　但一步没跟上后面便一直落于下风，后来到底是被陆言给绕的自己也觉得五百钱确实是少，最后加到了一两银子，之后掌柜的虽然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但也不好再反悔了，只又加了陆言他们不得自己将方子外露的条件。　　　　也就教人做两样糕点就能得一两银子，陆母简直不敢相信，一整天的担心惦记都转为了连连感叹。　　　　陆言今日回来的早，才进院里就被陆母抓住问这事，匆匆说完后便想去找他媳妇报告情况。　　　　喜滋滋的进屋时，苏妍正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指点着小虎自己跟自己玩儿五子棋。　　　　陆言蹭到近前，本来在外面陆母面前还略略有点小得意的表情已经收敛的只剩唇边一点轻柔的笑意，轻轻地放低身子对这着人喊了句“媳妇”。　　　　苏妍闻声抬头，“嗯”了一声，对上她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睛，陆言不知怎的，一嘴要往外秃噜的话都瞬间卡了嗝。　　　　他媳妇看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冷淡，陆言突然意识到，从昨晚到现在，他所以为的两人关系变得亲近似乎只是自己的幻想，他媳妇今日对他与昨日对他前日对他的态度并无不同，也就只是多了几句对话。　　　　一时间谈定卖方子的高兴劲儿也没了，陆言垂头把事情与苏妍讲述一遍，再怎么刻意掩盖，声音里的萎靡难以掩饰。　　　　苏妍唇边淡笑，点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又回应了一个“嗯”，把陆言听得心里往外都透着苦，又听他媳妇问他说路太远明天她不想去，她把做法交给他然后他明天自己一个人去行不，陆言顿时最后一点精神都颓了。　　　　他还幻想着明日跟媳妇两个一路欢声笑语，她走累了就趴他背上两人亲亲热热打情骂趣，到县城里再牵着她的手带她好好逛一逛的美好一天呢，结果他媳妇却是根本就不想跟他一起出门，陆言那颗心简直伤的不能自已。　　　　闷闷的应了一声“好”，陆言垂头丧气的转身想出去砍一堆柴禾调节调节心情，却听后面又传来他媳妇轻柔的一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