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鹿城附近有许多灵山秀水,叶枝与震野闲得无事,就四处游玩。顾一闲暇时便会陪同,若有事在身便会让七寸跟在两人左右,两人倒是一番好滋味,只是逐渐接近年关,这个年,叶枝恐怕只能在邱南过了。    京中的动乱逐渐向大宋蔓延开来,但大宋各地并非众口一词,更多的是各执己见,但在金鹿城,百姓对罗君无却是赞不绝口。叶枝本有疑虑,但了解到顾一在逐义事件后拜扶摇子为师,彼时他和扶摇子一直生活邱南,按理说罗君无也该是一同留在邱南,所以她便也释然了。    但这件事并未被压制下来,饶是已过去了一个月的功夫,依旧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论点,每逢申时叶枝去小茶楼听书,那似白面书生一般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将罗君无与大宋官员的“爱恨情仇”讲述得淋漓尽致,叶枝有时听得兴起还会赏些银子给他。虽然时常有京中的消息传来,但在这一个月中,极少有蜀北和边关其他地方的消息传来。    现如今的大宋居然如此平静,叶枝既庆幸,又不安。这份平静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阡誉身死、京中人心慌乱、罗君无失尽民心,无论是何人,都不该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邱南与其他两处边关没有动乱还尚且在情理之中,但蜀北此时分明是最不该平静的地方,但如今蜀北的消息就像是空谷足音一般,鲜少传入邱南。    叶枝都隐隐有些直接策马北上的念头了。    但是,她顾及到因为她的介入会再给罗君无带来什么无法判断的事情,最终只好百爪挠心地留在邱南。    一直接近年关,蜀北再没有丝毫消息传来。叶枝也仅仅收到过叶徐之的一封信,短短的两个字“无恙”。叶枝当然心有不甘,她在回信中使尽千方百计,叶徐之也不向她透露任何消息,只告诉她一切无恙,让她在邱南过个好年。    当关键时刻,叶徐之也固执得很。只要他一再坚持的事情,就算叶枝千般恳求,他也不会改变想法。无可奈何,叶枝只好放弃从叶徐之身上问出些东西来。    既然叶徐之不告诉他,那下一个首先人自然是顾一。顾成威面上对顾一恨铁不成钢,实则对自家公子还是极为看好的,即便顾一身在邱南,是他还是会用书信将京中一切情况告知顾一。只是,叶枝知道的事情,叶徐之也必定知道,恐怕顾成威就算知道什么,也很难用书信寄给顾一。    果然不出她所料,当她询问顾一是否知道些什么的时候,他苦恼地摇了摇头,道:父亲原本只是被禁足,后来却直接被陛下关进了府中,别说写信给我了,恐怕如厕后面都会有人跟着。    虽然早有预料,叶枝还是不免有些失落。顾一见她一副黯然神伤地叹了声气,摆弄着腰间几欲凋敝的梅花,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去问问震野将军吧,他兴许会知道什么。”    “”  叶枝一听,当即来了精神,三下五除二地顾一告了辞,立即火急火燎地寻找震野。彼时的震野正在随同七寸一起守着白鹿门,当叶枝找到他时,他正在和七寸谈天论地、谈笑风生,不时还一阵拍膝,看上去好不痛快、惬意。七寸本就是个喋喋不休的人,震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人一来二去,说到了兴头上,哪里还知什么天高地厚。    叶枝也不想与两人多话,直接上前,二话不说推搡着震野就向外走去。到了外头,震野还意犹未尽地朝她道:“想不到大宋还是像七爷这等奇人,东流可没有像七爷这种人。”    东流敬他、护他,却少有人愿意同他说长道短,如今到大宋,他却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听到他对七寸的称呼,叶枝勾了勾僵硬的唇角,也无意与他解释,便问道:“蜀北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她直接了当的一句话让震野顿了顿,旋即挂上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公主既然都未收到消息,鄙人又如何知道呢?”    “废话少说!”叶枝不耐烦地说。    震野也不恼,他盯着叶枝阴郁的面孔好半晌之后,才志得意满地收回视线,不徐不疾地问:“陛下是如何告诉你的?”    “一切无恙。”提起这句话叶枝就有些咬牙切齿。    “陛下说得没错啊。”    “如何会无恙?蜀北战况还不知如何……”    “公主请放心。君无戏言,陛下既然说了无恙,那自然就是安全得很,公主不必心忧。只是京中仍然有些动乱,开春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还有公主,在过不久就该是除夕了,公主也该为自己置办些东西了吧?震野淡淡地说。    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叶枝也没剩多少耐心了,她冷冰冰地看了震野一眼,后者无害地回视她。    “不用你提醒。”    她振袖愤恨而去。待她走远之后,不知从何处走出两个男子来,他们朝震野抱拳道:“多谢将军。”    “纸是包不住火的,朝阳公主性子如此刚烈,若叫她知晓,恐怕陛下有得是头痛了。”震野朗笑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无奈地颔首道:“告辞。”    经此事之后,叶枝再也兴不起游山玩水的念头,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知在捯饬着些什么,期中更是谁也不见,连送饭来的下人都拒之门外,顾一担忧她将自己闷坏了,就日日叫会吹笛的婢女吹小曲儿给她听。    终于在除夕当日,叶枝神清气爽地抱着一些布匹出了房门。那日清晨,叶枝就挨个拜访了一番,当她拿出一件崭新的长袍来,顾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味过来:“你在房中闭关数日,就是为这个?”    “以往我在宫中学过一些女红,只不过很久没做过了,有些生疏,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叶枝笑眯·眯地看着顾一。    顾一面色沉稳地将衣服换上,摸了摸袖口绣得精致的梅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为何是花?”    叶枝捏了捏他的腰,见料子刚好合身,展颜一笑,“你不是被唤作‘折花’将军吗?”    “莫要道听途说!”顾一有些恼怒。    “我看不尽然,这个称呼与你倒是挺相称。”叶枝理了理他的前襟,“倾城哥哥分明不是爱花之人,为何腰间时常别着一朵花呢?”    不止是叶枝想知道,这是天下人都想知道的事。    “我与震野不同,总要用些东西来提醒自己。”他的语调很轻,似是叹息又似是谈笑。    她的手一顿,眸光逐渐复杂起来,不过片刻后她便恢复如常,“好了,衣服送到了,我也就先告辞了。”    其实除了顾一的这件衣服,她还多做了两套,由于不清楚震野和七寸的身量,但目测两人身量与顾一相差不大,便按着顾一的尺寸做了两套。    七寸收到衣服时感激涕零,口口声声说叶枝这是送给他在边关唯一的温暖,转过头就和小六一行人花天酒地去了。    倒是震野的反应让人有些恼火。他将衣服撑开,目露怀疑地将衣服打量了一个遍,见居然没有任何破损和瑕疵,立即震惊地看向叶枝,“想不到公主的手竟然这么巧,震野就却之不恭了。”    叶枝本来有些郁闷,却看见震野脱下衣服后笨拙地叠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橱中,不由扬眉叹了声气,心中顿时什么气都没有,正要举步离开,震野就唤住了她。    “公主稍等。”    “有何事?”叶枝疑惑地回身看着他。只见震野手中拿着一封信,她更加疑惑,“这是什么?”    震野将手中的信交给她,“这是罗大人给你的。”    “谁?!”叶枝尾音猛地上扬,一脸讶异地喊道。    “罗大人啊,他给我和顾将军都写了一封信。他现在在蜀北,举目无亲的,我就给他写信拜了个早年,然后他就给我们都回了一封。”    “……”叶枝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你稍等片刻,我也给他写封信,你帮我寄给他。”    “不,不用了。”震野神秘兮兮地说。    “为何?”    “天机,”震野指了指上空,“不可泄露。”    “告辞!”叶枝强忍住动手的冲动,将信封揣进怀中,凫趋雀跃地消失在视线当中。    一路大步流星地回到房中。分明是寒冬之日,她手心却凝起了细密的汗珠,稳住心神之后,她将怀中的信封取出来,取出信纸,看着信纸上飘逸的一行字,许久没回过神来。    今年,长安。    短短的四个字,却叫叶枝看得恍如隔世。    即使前世罗君无对她百般疏离,也给她写过一封信,那封信的内容,或许是叶枝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句祝福。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愿长安,需长安,必长安。    不知罗君无写下这封信是什么心情,是平淡吧。    但叶枝不同,她的心,似乎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似乎有一刹那,呼吸都停滞了。    除夕第二日,叶枝又将自己关进了房中。    又如此消磨了半个月的功夫,她将做好的衣服派人送回了京中,另一件送给了孙撷之。最后一件,她和半月前收到的那封信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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